“你應該就是前些日子在追敵途中失蹤的那隊小將之一吧?”醫師先生沒等來他的回答,就自己下了肯定:“肯定就是了!昨日我聽城裡的官吏說過,蠻子這次背信棄義的做法惹怒了聖上,下場應該好不到哪去啦。”
緊接著,醫師先生話鋒一轉:“誒!真棒!這麼苦的藥都一口氣喝完了!”
他對靳飛遙催促的目光視若無睹,自顧自端著空碗起身,向外走去。
然後又很快回來。
手上的空碗換成了一個油紙小包。
醫師先生又在他的床邊坐下,仔細將小包層層打開。
“這可是我好不容易才從我家姑娘那裡討來的蜜餞,咱們的小英雄挨痛吃苦都不眨眼,就該來點甜嘴的東西獎勵一下!”說著就將沾滿糖霜的蜜餞往靳飛遙嘴裡塞去。
靳飛遙下意識張嘴,甜蜜的味道瞬間衝淡了口腔裡的苦澀。
醫師先生靜靜地等他將嘴裡的蜜餞吃完,又倒了杯乾淨的溫水喂他喝下。
再次被調整回平躺的姿勢,靳飛遙又開始犯困了。
“睡吧好孩子,那群蠻人已經不敢再來犯了,你現在隻要再好好睡幾覺,就能回去領賞了!”
醫師先生的聲音又輕又柔,帶著莫名的魅力,讓人不自覺順著他的話行動。
本就困著的靳飛遙沒有硬撐,順應自己身體發出的信號,沉沉地睡去。
在醫師先生及其家人的細心照顧下,靳飛遙的身體恢複得非常快,第五天就能自己動了。
雖然身上的傷口已經不會再因為隨隨便便一個小動作而發疼,但是苦藥依舊沒法停下。
又到了給傷口換藥的時候,醫師先生不僅給他帶來了酸甜可口的新蜜餞,還給他帶來了一個振奮人心的好消息。
“於小將,我聽說聖上已經和那群蠻子簽了合約,現在他們可都成了咱們的附庸了!往後的每年,都得向京城納貢,聽說數目可不小哩!”
醫師先生醉心醫術,其實並不關心國事,也並不明白這代表著什麼。
但是他明白,作為在戰場九死一生的將士們,應當都十分樂意聽見敵人們落敗的消息。
靳飛遙趴在床上笑起來:“真好啊!”
“可不是嘛!聽說他們背信棄義,是因為首領得知,聖上曾虐待過他們南蠻的聖女,這不是胡扯嘛!”
“誰不知道聖上當年殺敵殺的是北狄人?真要說的話,先幾任帝王做這事倒還有可能。”
“這下好了,他們偷雞不成蝕把米,還得送幾位公主來和親!”
和親?
靳飛遙下意識捂住抽痛的心臟。
也對,當初自己做皇帝時,哪怕沒及冠都已經有了十幾位後妃,更彆說如今孩子早就該滿地跑的雲羿辰了。
更何況,戰敗國獻美人入宮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
就算不允許,自己又是在以什麼身份不允許?
“於小將?於遙!”
靳飛遙聞聲回神,眨巴著眼望向醫師先生:“怎麼了嗎?”
醫師先生慈愛地看著他:“彆發神了,該翻身換一麵上藥啦!”
靳飛遙麵色一紅。
“咱們聖上可真是個好人啊……隻可惜他登基到現在,後宮還是一個人都沒有,也不知道是不是有什麼難言之隱……”
醫師先生拍拍他的手臂,示意再翻一下身子。
“要是真有問題,老朽肯定帶著那群老朋友們,把醫書翻爛了也得治好啊!”
靳飛遙這下可不再傷心了。
就自己現在這身份,也沒法幫雲弈辰澄清一二,當然也沒這個必要。
隻是剛才醫師先生說的,南蠻聖女被虐待的事情,倒是讓他覺得有些耳熟。
突然想到了什麼,他叫住了正往外走的醫師:“何伯,南蠻那邊,是不是很相信入土為安?”
醫師何伯腳步一頓,笑著回頭:“咱們這片土地上長大的,有幾個不相信入土為安的?”
“不過南蠻人似乎是要更相信一些,聽說他們那邊在下葬的時候,連棺材都不能用,最多裹一層薄薄的竹席,力求最大限度和土地融為一體。”
那就是了。
靳飛遙心想。
如果他沒猜錯的話,南蠻人嘴裡被虐待的聖女,應該就是當年他在寢宮密室裡發現的其中之一。
從陰陽五行上來講,那些屍骨不僅沒能入土,甚至還被放在磚石壘砌的密室裡,放在金銀玉器上邊,跟土地完全隔絕開來。
僅從這方麵來講,這就是對他們信仰的一種褻瀆。
更遑論,他們的聖女在生前,的確受過虐待。
自己這一遭受難,倒也不虧。
畢竟是被自己的祖先坑出來的。
隻是不知道,他們究竟是怎麼知道這件事情的?
難不成,是宮裡出了內鬼?
想到這裡,靳飛遙又著急起來。
他趕忙拉響頭頂的鈴鐺。
這次被召喚進來的,是當初跟著何伯一起救他回醫館的小姑娘。
何伯的小女兒。
“怎麼了?是傷口不舒服嗎?需要我再叫父親進來看看嗎?”
靳飛遙搖頭:“小秋,你能幫哥哥往軍營送點消息嗎?”
何秋有些為難:“可是……軍營最近看守又嚴了不少,就連你在我們這裡的消息都還沒途徑傳進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