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隱約有些預感,但聽到他真的說出來,方銘多少還是有點震驚。
湯基德讚歎地一拍手:“妙啊。”
老馬橫他一眼,但湯基德卻毫不介意,繼續說:
“他這是在做實驗。”
聽到這句話,吳永久詫異地抬頭看他一眼:
“對,實驗,他也是這麼說的。”
“我隻是想做個實驗而已。”
那個看起來就像隔壁鄰居一樣無害的男人說著似乎無害的話題,卻莫名地讓吳永久有些不寒而栗。
“為什麼找我?”自己就像大城市裡的一個透明人,這個有錢的神經病,卻似乎非常了解他。
“緣分吧。”男人聳聳肩:“我在那邊見過你。”
“那邊?”
“他們叫那個地方回收站。”
吳永久沒有拒絕男人的提議,不光是為了錢。
說起來可能沒人信,但他不缺錢。
日複一日的工作,兩點一線的生活,賺的錢雖然不算多,但花錢的機會少之又少,時間長了,錢也攢了不少。
他想,他可能是無聊了。
那個男人卻像是看透了他平靜無波的內心中,還剩下的那一絲絲熱情。
殺死彆人是犯罪,但是殺死自己,聽起來既刺激,又似乎是自己深藏心底的某種渴望。
不過當時在他聽來,更像是一種臆想。
這個有錢的神經病平淡地指導著他該如何殺死平行世界的自己,說得太平靜和理所當然了,聽得多了,連他也慢慢當真了。
在那天來臨之前,那人每天在他下班的時候來回收站——現實世界裡他的工作地點找他。
有時候帶點吃的,買兩瓶酒,就坐在寬敞的垃圾場邊呆著。
偶爾他們會聊聊天,但大多數時候,他們隻是默默地坐著。
男人說,是在等平行世界出現。
吳永久當時是半信半疑的,但這個男人沒給他帶來麻煩,每次來還會給他幾百塊錢,所以他懶得多問。
等了十來天後。
那個男人突然不來了。
他又恢複了兩點一線的生活,這個男人出現過的記憶變得非常遙遠,似乎並沒有發生過,就好像是在夢裡有人說過那些話,但當他醒過來的時候,自嘲道,怎麼會做這種奇怪的夢。
又過了一段時間。
他看到了自己,一個滿手是血的自己。
那一瞬間,他想起來了。
那個男人並不是夢,他是自己在上一條世界線——自己的那條世界線遇到的人,他給了自己一個有償任務。
而自己原來已經完成了那個任務的第一步——殺死了平行世界的自己,在半個多月前。
那之後,他按照指示,來到了死去的自己所在的世界線,忘記了之前的一切。
“接下來,你隻需要在那個世界等幾天,就會見到被你殺死的那個人。”
吳永久呆滯地任由這個自己將滿手的血塗在自己臉上,手上,沒有反抗。
他又一次感慨:原來那個男人不是神經病,他說的事情竟然是真的。
為什麼說又,因為在第一次見到平行世界的時候,他已經感慨過一次了,隻是很快就忘了。“如果見到一個帶著血來找你的自己,不要反抗。”他謹遵那個男人的指示。
做完這一切之後,另一個自己告訴他:“那人在那邊等你,他讓我告訴你,逆著引力的方向逃。”
逆著引力的方向逃!
他很快就明白了這句話的意思,被拋入世界線引力區的他,覺察到了那股引力。
他下意識地掙脫那隻無形的手。
他那時以為,那個引力就像湖中的漩渦,正要將自己吸入湖底吞噬掉。
不知道過了多久,他感覺漩渦遠了,他回到了平靜的湖麵,不遠處似乎有光,他朝光的方向奮力遊去。
接著,他上岸了。
岸上有個像隔壁鄰居一樣無害的普通男人,笑著迎接他:
“歡迎來到回收站。”
男人告訴他:“你已經出色地完成了任務最困難的環節。”
這時候,他才告訴他,他的名字叫徐先。
他說,他原本以為吳永久會失敗,所以沒報太大希望。
“我以為你對自己下不去殺手。”徐先頗為欣賞地對他說:“但你竟然是我選的人當中,下手最果斷的那個。”
接下來,徐先像個導遊一般,帶他熟悉這個他即將停留近三年的地方。
是的,他終極任務是——
“在這裡坐完移民監。”
徐先玩笑般地將這裡比作是移民。
吳永久當時的倒計時是1052。
“當然,你不需要等到最後一天,我會確保你不會消失在這裡。”徐先向他保證。
見他半信半疑,徐先告訴他:“你在這裡消失,那我之前所做的這一切都是白費。”
“我需要你活到倒計時結束之後。”他又說:“這才是這個實驗中你的任務。”
徐先說的沒錯,回收站的日子,不比現實世界難熬。
有時候吳永久甚至覺得這裡比現實世界更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