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銘先是輕輕地抽泣,當太陽的輪廓從他的視線中消失的瞬間,一直緊繃的情緒像是決堤的潮水,淹沒了他,他大聲嗚嗚地哭了起來。
“彆哭!”
一個氣若遊絲的聲音,卻像一聲驚雷,把方銘炸醒。
“宙?臭小子?”方銘激動地站起來,豎起耳朵。
“嗯。”
那個聲音如同一縷細絲,從廢墟的角落中傳來,他的心像被針紮了一樣,小心翼翼地踏著廢墟的石塊,朝聲音的方向靠近。
“宙?”
“嗯。”
“彆睡著。”
“嗯。”
“臭小子。”
“嗯。”
混凝土的碎片、破爛的磚石、斷裂的木材,曾經明亮的窗戶,現在隻剩下幾個破洞,在殘破的牆壁和倒塌的石塊構成的洞穴下方,他終於看到了自己尋找多時的身影,那雙熟悉的黑色眸子正迎著自己望過來。
一陣強烈的放鬆讓他兩腿發軟,倒了下去。
疼痛從他的膝蓋和手肘傳來,但他毫不在意,眼睛一秒也不願離開那雙黑眸,他看到那裡麵出現了擔心,便安撫地笑一笑,手腳並用地朝他爬去。
爬到他身邊,他俯下身子,像做夢一樣輕輕地呼喚:“臭小子?”
宙一直抬著頭看著他,眼睛裡閃爍著說不清的光芒,他的臉上沾著塵土和血液,身體被一塊大石頭壓住,動彈不得。
方銘感到一陣陣的疼痛和無力,他輕柔地撫摸著宙的臉,擦去他臉上的血液,佯裝抱怨:“都說不能流血了。”
宙呆呆地看著他,似乎感受到臉上的觸感和溫度才讓他有了真實感,他開口,像是在夢囈:“我以為你走了。”
聲音帶著一絲顫抖,和委屈。
方銘用最溫柔的聲音告訴他:“我沒走,也不會走。”
聽到這句話的宙,終於撐不住,眼睛慢慢地閉上了,他安靜地躺在那裡,像是陷入了深深的睡眠。
方銘檢查了一下宙的狀態,他的呼吸平穩,心跳有力而有穩定,壓在石頭下的身體看不出傷情,他心裡雖然著急,但也不忍心叫醒他。
他趴了下來,將自己的臉靠近宙的臉,懸了兩天的心終於落了下來,他喃喃地說:
“我會一直在你身邊的,我的小王子。”
方銘是被一陣晃動驚醒的。
餘震!他立刻清醒,正要去喊宙。
就見眼前一閃,宙利用餘震晃動產生的鬆動,飛快地調整了身體的姿勢,給自己騰挪出可以移動的空間。
而方銘也毫不遲疑,撲上去,抱住他使勁往外拖。
地麵很快恢複了平靜,宙原本所在的位置被廢石填滿了,方銘心有餘悸地抱住倒在他懷裡的宙。
等兩人恢複了一點力氣,方銘不敢在此地逗留,趕緊攙扶著宙往安全的廣場地段慢慢走去。
“你怎麼不躲開?”方銘埋怨:“你的身手比那些難民好多了。”
“你讓我不許動。”宙低聲說,想到那時的情景,情緒很低落。
“對不起!”
“對不起!”
兩人異口同聲地說,又同時停下來。
方銘先說:“我當時雖然很生氣,但是我不該丟下你跑了,以後我都不會丟下你了。”
宙抬頭看他:“哪怕我再惹你生氣?”
方銘眯眼看著他:“你這臭小子,不會仗著我說的這句話,故意惹我生氣吧?”
這本是一句玩笑話,但宙卻沮喪地低下頭:“我不知道做什麼會讓你生氣。”
方銘看著他黯然的側臉,恍然想到,那時親吻自己的宙,或許以為那樣做,會讓自己開心——因為自己想親吻他的渴望表現得那麼明顯而頻繁。
一股酸楚夾雜著說不清的情緒席卷全身,方銘站定,扶著宙的臉,讓他看著自己,鄭重地說:“以後無論你做什麼,我不敢保證不生氣,但我保證不會丟下你!”
宙望進他的眼睛,眸中閃爍著不知名的光芒。
走到救助帳篷區,找到一個無人的帳篷安頓下來之後,放鬆下來的兩人終於睡了個好覺。
睡夢中,宙對他說:“我一輩子隻喜歡一個人,就像小王子隻有那一朵玫瑰!”
方銘問他:“那我算什麼?”
宙皺眉,想了半天才說:“你是地球上那些看起來一模一樣的玫瑰,我想念我的玫瑰時,看到你,就像看到它。”
方銘心中難受:“但是地球上的玫瑰也喜歡上你了。”
宙困惑地說:“我想親吻我的玫瑰,你想親吻我,那你就當作我喜歡的是你,我把你當做我喜歡的玫瑰,這樣不行嗎?”
方銘看著宙的嘴唇,自尊和欲望打了起來。
宙靠了上來,濕潤的嘴唇貼上了他的,他試探著、怯生生地親吻著方銘的嘴唇。
方銘這時候醒了過來。
嘴唇上傳來的觸感讓他心跳如雷,但他不敢驚動對方,他悄悄把眼睛睜開一絲縫,看到宙閉上眼睛笨拙地親吻著自己,那張白皙的臉上,沾著泥,顯得特彆的招人憐愛。
方銘忽然的僵硬終究還是讓宙察覺到了,他嚇到了,慌亂地想要撤離,方銘察覺了他的意圖,一隻手抬了上去,按住他的後腦勺——
把他壓向了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