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床上躺著兩個病人,正在休息,他站在門外,呆呆地看著病房中的那個簡易書桌,就好像,那裡應該有一個人,趴在書桌前寫字。
空氣中的能量又翻動了起來,方銘習慣性地尋找著不知道自己在尋找的東西。
這一次,他看到一團黑影,不遠不近地在“毛玻璃”後一動不動,他的眼淚莫名其妙地流了下來。
從那之後,他每天都盼著能量異動的出現,他想不起來以前為什麼會嫌它們出現的次數太多,太煩人,卻也想不起來以前是否曾經也這麼喜歡過某個能量團。
但自己這種不可言說的情感——“我好像迷上了一團能量”,哪怕對著田仔也無法啟齒。
一開始,他隻要看到那團能量,就會莫名開心。
他也不會去驚擾它,擔心它像煙圈一樣消散,他小心翼翼地靠近它,靜靜地享受它的陪伴。
慢慢地,他開始跟那團能量說話。
他看過一個電影,電影裡的人對著房間裡的東西說話,他曾覺得很好笑,但原來真的會有人會對著不會回答的東西說話,就像他。
“田小銘已經會說話了,她第一個叫的人是方方,哈哈哈,把路露兩口子嫉妒死了。”
“幼兒園的小孩兒都很乖,聰明得嚇人,三四歲的小孩,已經會讀完一本《小王子》了。”
“前兩天看了一部電影,特效超級好看,如果能帶你去看就好了。”
帶著一團能量塊去看電影,是不是就跟那些跟玩偶約會的怪咖一樣,方銘自嘲地想。
不過不知道為什麼,這個念頭就像野草在心裡瘋長。
他連續一個禮拜,下了班就去看電影,一場一場地不停看,直到有一天,他終於在電影院裡等來了熟悉的能量波動。
黑暗中,他得意地朝那團讓他謎之喜歡的能量笑。
隻是那場電影播到一半的時候,能量就消失了,電影正放到最精彩的地方,方銘獻寶一樣的笑容僵在了臉上。
他衝出電影院,衝進夜幕中,回到自己的家,站在冰冷的淋浴頭下,讓水衝走他因為憤怒、失落、羞愧、或者某些他都無法定義的強烈感情而流下的眼淚。
自己變得太奇怪了,方銘看著鏡子裡那張熟悉的臉說,不能再這樣了。
從那天起,他不再跟那團能量說話。
假裝不再注意那團能量,當它不存在。
“迷戀一個現實中不存在的,連個人都不是的東西,是一種病態。”方銘不斷告訴自己。
“我必須要振作起來,回到現實,返回正軌。”
當田仔開始帶他去相親的時候,他雖然興趣缺缺,卻沒有拒絕。或許有了現實中的情感寄托,就能快點從虛幻的迷戀中抽身出來,他想。
隻是見了不少優秀的而魅力十足的女生,他都沒有一絲心動。
連田仔都覺得不大對勁了:“你到底喜歡什麼樣的?”
“皮膚白一點,頭發黑黑的,”具體的要求脫口而出:“脾氣可以暴躁一點,對了,跟我差不多高。”
最後一個要求出口時,方銘和田仔兩個人大眼對小眼,都目瞪口呆。
“原來我喜歡男生嗎?”
“原來你喜歡男生。”
兩人異口同聲地說。
方銘窘迫地撓了撓頭,尷尬地說:“我也剛意識到這種可能性。”
田仔瞪了他半天後,從善如流地掏出手機:“好說,安排。”
田仔不愧是方銘的發小,對方銘的需求把握得相當到位。
那天那個男生遠遠出現的時候,方銘的心竟然撲通地漏跳了一下。
那個男生跟自己差不多體型,遠遠看去,黑色的頭發下有著白皙的臉龐。
“看來我是真的喜歡男生。”方銘暗自驚歎,這樣緊張的反應,在以前的相親中,他從來沒有過。
然而,當男生走近,方銘看清他的臉時,不知道為什麼有一種失望。
並不是因為他不夠帥,相反,他長得很周正,但就是不是自己盼望的樣子。
而自己在盼望對方是什麼樣子,他卻也說不出來。
男生很友善,年齡相當的他們聊得也很投緣,但方銘卻找不到一開始那種心動的感覺。
他們吃完飯,沿著河濱路散步,一旦打算跟對方交個普通朋友,方銘變得自在開朗起來。
空氣中的能量波動起來的時候,方銘條件反射地心跳加快起來,接著又像最近的每一次能量出現時那樣,佯裝著毫不在意,卻偷偷摸摸地尋找那團能量,一旦確認它還在,又裝模作樣表現得很忙。
他常常自嘲自己戲多,因為哪怕自己開始“冷落”它,它也總是一如既往地存在在那裡,直到消失,根本不受自己的影響。
“你什麼時候發現自己喜歡男生的?”
方銘被身邊響起的聲音嚇了一跳,這才想起來,自己現在正在約會!
約會!方銘心中一驚,下意識地拉開了跟那個男生的距離,不知道為什麼有一種心虛的感覺。
我又在自作多情了,方銘在心中苦笑。
見方銘沒有回答,男主主動說:“我中學的時候就知道了,比起那些漂亮的女孩兒,我更受男生的吸引。”
他看著方銘的眼睛裡閃爍著欣賞和渴望:“你很像我的初戀。”
他的話音剛落,方銘緊緊鎖死在眼角邊緣視線範圍內的那團能量——
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