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後娘娘?我的丈夫被她搶了去,兒子女兒也被她搶了去,你說,我這個皇後位置,會不會也會被她搶了去?”
雪鳶默不作聲,直到竇漪房再也呆不下去,想要離開的時候,雪鳶才淡淡的說道。
“皇後的位置,永遠都是您的。水暖既然當年離開,那必然是不想跟你爭些什麼的。”
竇漪房的肩膀顫了一下,然後她帶著哭音的聲音淡淡的傳來。
“那她為什麼還要回來呢?”
雪鳶垂眸。
不知該說些什麼。
隻是在看到竇漪房蹣跚的離開的時候,她想到的卻是。
當初的水暖看著那人的離開,是不是也是如竇漪房此時一般的傷心絕望。
為什麼要回來?
恐怕水暖當初看著那個人離開的心情也如此時的竇漪房一般。
為什麼,你要那麼義無反顧的愛著她?
愛情的世界裡,贏的不是自己深愛的人,而是醒悟。
醒悟自己即使再怎麼付出,那個人都不會回眸,即使自己再怎麼卑微,那個人也不會拉起她的
手,那麼就要離開。
我把我的愛情給了你,那麼你能不能讓我帶著我的一點點驕傲,離開你呢?
“雪鳶……”微帶沙啞的聲音淡淡的叫住她。
她回眸,看到當年意氣風發的他,如今雙鬢微微發白,臉上帶著些許皺紋,靜靜的立在樹邊看著他。
她福身,“周將軍。”
她輕聲回答。
兩個人的聲音都帶著對命運的無奈與失望。
他們,最終還是成為了陌路。
周亞夫想要伸手去探她,卻在看到她明澈的眼突地停下了手。
“雪鳶,你願意嫁給我麼?”
周亞夫記不住這是他第幾遍問她了,他所有的驕傲都在這個女人身上慢慢的磨平,他放下身段,一遍又一遍的問她,你可願嫁我?
雪鳶看著他的眼,裡麵除了滿滿的期待,還參雜著了悟和疲倦,她剛想點頭,卻看到男人身後那抹絕望的身影。
然後,她輕笑,緩緩搖頭,不顧男人失望的眼,轉身離開。
她望著明亮刺眼的天空,忽然想,原來她的愛情也贏得了醒悟。
“水暖姐姐,這個是什麼呀?”館陶好奇的看著箱子底下一張蒼白色的麵具。
水暖喝茶的手微微頓了那麼一下,繼而搖了搖頭,表示自己也不知道。
館陶興奮的拿出來,捧著懷裡,眨著大眼睛看向水暖,“那姐姐,你把她送給我好不好啊?”
水暖點點頭,扶著桌子上的手骨節蒼白,刻骨的撩人。
“館陶公主,您的教書先生派人找你們回去上課了。”雪鳶走進來,不動聲色的瞟了館陶手裡的麵具,提醒道。
館陶點點頭,對著水暖揮揮手,就帶著外麵抓蝴蝶的劉啟離開了。
“水暖,竇皇後的親弟弟找來了。”
水暖微抬眼簾,有些詫異的看著雪鳶。
“呂後給她的這個身份其實都是真實的,她還有兩個弟弟,一個叫竇長君,一個叫竇少君。如今,找來了。”
雪鳶想起自己見到的那兩個人,一個帶著麵具沒有見到真實麵目,一個卻是……
她頓了頓,思索了良久才道“我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是竇漪房的弟弟,我隻知道,其中有一個人,我們兩個都認識。”
水暖像是想到什麼似的,臉色突然白了一下。
“那個人是,李然。”
水暖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的看著雪鳶。
雪鳶抿抿唇,“李然其實從小就和我們一起訓練,呂後死後我們才恢複了自由身,他原本是李府的大公子,你碰見他的時候,我才知道你的消息。”
雪鳶見水暖仍然蒼白著臉,急道“水暖,我是真的不是有意要騙你的!隻是……李然他……”
水暖揮了揮手,示意不要再說了。
然後她起身,走進自己的房間。
而與此同時,竇漪房低頭看著下麵群臣激憤的表情,再側過頭看著旁邊神情冷酷,但眼底帶著笑意的劉恒,她微微的苦笑了一下。
下麵那些大臣一個個說的都是什麼呢?
竇漪房輕笑不已,說的是請皇上不要貪戀女色,要照顧朝綱,不要總是停留在皇後的宮殿裡,免得日後後世記錄的是竇皇後善妒的罪名啊!
她啊,這個皇後的位置已經成為了保護水暖,不要被那些大臣知道的擋箭板啊……
她悲哀的笑。
眼光卻瞟到角落裡,那個帶著麵具的男子,溫和柔軟的目光。
無聲的,在安慰著她,理解著她。
“臣等同意。”
群臣的呼聲讓竇漪房回過神來,不由有些納悶的看向劉恒,眼神帶著疑惑。
劉恒微微一笑,神情帶著灑脫和放鬆。
“漪房,朕剛剛提議在明年初春的時候,帶著你共同去微服私訪,體察民情可好?”
竇漪房頓了頓,無意識的想要去尋找那個帶著麵具的人,卻瞟到劉恒的諱莫如深的眼光,突地停下了自己所有的表情,然後帶著淡然的笑容,微微的點了點頭。
下了朝,劉恒和竇漪房靜靜的看著跪在地上的史官。
“微臣鬥膽,請皇上恕罪。後宮建立是自古有之,如今皇上罷黜後宮,專寵椒房已是大忌,如今廢六宮、虛嬪妾,不設三妃,唯皇後正位。恐不能阻了這天下的悠悠之口!陛下三思啊……”
竇漪房安然端坐,微微合目,心卻不住的顫抖。
昨晚他來到房中,不顧還未睡著的啟兒,便央了這樣的請求。
是愛麼?
竇漪房冷哼。
怕是為了水暖,不得不做出的保證,為了能有一個人擋在水暖麵前,擋了這無形的利劍。
劉恒歎氣,依然態度強硬。
竇漪房垂眸,掩下眼底的晶瑩閃爍。
水暖的孕吐極為強烈,才短短的幾個月,人便瘦下一大圈,看的劉恒和雪鳶極為心疼,三不時的就讓太醫過來把脈,到了最後,甚至還讓太醫住在偏殿,以便隨時應變。
“娘子~就再喝一口好不好!為了寶寶,娘子~~”劉恒端著藥碗,淚眼汪汪的看著皺著眉頭的水暖。
水暖看著那黑乎乎的藥就一陣抽搐,但還是勉為其難的一口氣喝了下去。
剛喝完還未等喘上口氣,就被劉恒的嘴堵住。
末了,他笑的春光燦爛,喜滋滋的說道“以後乖乖喝藥的獎勵喲~”
水暖抬眼瞪了他一眼,感覺嘴裡甜甜的味道,知道他是嘴裡含了蜜餞之類的東西,心中一軟,便柔柔的笑了開來。
待水暖熟睡,劉恒才靜悄悄的走出房門。
“陛下……薄太後那裡……”雪鳶有些欲言又止。
畢竟,現在的平靜雪鳶也知道是怎麼回事。
薄太後一直看不慣竇皇後,如今就劉啟這麼一個兒子,日後便是皇上,薄太後心有不甘也是肯定的,如今水暖懷上了孩子,她現在肯定比任何人都期盼這個孩子的出生。
劉恒臉上的笑容倏地消失不見,雪鳶抬起頭,明明還是豔陽高照的天氣,雪鳶隻覺得劉恒所站的位置留下了卻是無儘的黑暗,一聲極輕的歎息從風中傳來,那是仿佛能夠讓聆聽的人心靈最深處戰栗的聲音。
雪鳶抬起頭,看著那人身上粗鄙的布衣翻卷成蝶,步履泰然的緩緩離開,她無意間看到一片輕巧的樹葉靜靜的墜落在塵埃裡,一陣微風掠過,那帶著枯黃的葉子用儘最後力量隨著風的尾巴在空中輕輕飄轉,想要抓住輕動的樹枝,但最終,也隻是翻騰了幾下,落在了塵埃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