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說,王夫人自想通了寶玉的婚事,便也不再外露焦急之色了,任憑賈母任意與賈敏書信談及寶玉婚事,自穩坐如山,繼續歸整黛玉嫁妝及婚禮事宜,榮國府也好容易得了幾日消停。
然而,還未及到黛玉與明哲成婚之時,五月末,榮國府便接到了北靜王府的帖子,原來是近來剛承襲北靜王爵位的水溶近日將要成婚,邀請榮國府眾人六月初八前去同宴。
卻說北靜王水溶今年年初剛及弱冠,婚事卻是早幾年就定了下來,未婚妻子是禮部尚書程大人的嫡次女程恬靜,但卻適逢老北靜王因病去世,故而守孝三年。去歲將將出孝,水溶便上書,欲辭去原老北靜王所掌兵權。這事卻是解了聖人燃眉之急,原本聖人與太上皇正因此事爭執,太上皇自然想要北靜王一脈繼續戍守邊疆,也是對聖人的一個壓製,聖人卻想要武狀元郭會接管,但又不好太過駁了太上皇的顏麵,如今北靜王自去請辭,卻是正好。
北靜王原也是一個極明白之人,自知退步抽身之道,且老北靜王去世之時,便已看出太上皇與聖人父子二人之爭,早早囑咐水溶萬不可沾染其中。故而在水溶侍奉湯藥與床前時,屏退眾人,自與他說道:“前些年太子犯了事兒,太上皇因傷心而病重之時,自覺時日無多,又見當時的四皇子,如今的聖人,侍奉床前,十分儘心,且素日亦知他是個有能為的人,便自退位,讓他登基。也是因著太子那事寒了心,不願再見皇位之爭的意思。誰知,自退位後,身體卻一日日好了起來。但天下有誰人願意大權旁落,更何況是帝王,因此雖是太上皇主動退位,卻處處轄製新皇,如今爭端隱現。我們王府原是跟著太上皇打天下,南征北戰,才得了如今的爵位,手裡又有兵權,自是太上皇節製新皇的籌碼。”說了這一些話,老北靜王已不自覺咳嗽數聲。
水溶見此,忙端茶,試溫,奉與他,又給他順氣道:“父親慢些說,兒子都記著呢。”
老北靜王緩了緩,又勉強用手肘靠著枕頭,支撐著身子,勉強喝了口茶,又將茶杯遞與水溶,說道:“但我兒須記得,聖人本就是個有籌謀的人,如今在太上皇底下處處隱忍,但暗中必有作為,且無論如何太上皇年紀大了,當年又那麼病了一場,雖然好了,卻也傷了根本,自怕......”又歎了歎氣道:“因此,你須記得,若想保住北靜王府百年安穩,必不能繼續為著太上皇節製聖人。若我在世,咱們家確是不好脫身,但如今我這身子已是不中用了,但卻是王府退步抽身的機會。”
這樣說著,老北靜王已是累極,但仍強撐著說道:“你須記得我們家起於兵權,也必將敗於兵權,不若早早放棄得好。但是,無論如何太上皇於王府有恩,四王八公與我們同氣連枝,你雖不可太過於親近他們,但也勿要過於疏離。因此,不若暫時做個閒人,讀書明理,若將來聖人願意用你,自會有你一片天地。”說完這話,老北靜王便擺擺手,讓水溶退下,好好喘了喘氣,恍然間睡去,再來人伺候湯藥之時,已歸西天。
因此,待北靜王出孝,便上書辭去兵權,聖人感念此舉,令水溶不降等襲了王爵,也是四王八公中唯一不降等襲爵之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