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墨秋望著手掌心裡的鈴鐺直接愣住了,以至於連謝恩都忘了。還是沈慕安出言提醒了一下:“怎麼,太高興了,連禮數都拋之腦後了麼?”
“……不,微臣失儀,微臣謝陛下隆恩。”
“時候不早了,”沈慕安道,“你先回去吧。”
“這……”蘇墨秋不解,“微臣回哪裡?丞相府嗎?”
“你要是想夜宿寢宮,也不是不可以。”
“陛下說笑了,”蘇墨秋忙垂首道,“微臣不敢、微臣不敢……”
“是不敢,還是真的不想?”沈慕安迎風而立,衣袂翻飛,“這宮裡著實冷清,多一個人,也算是多一份熱鬨。”
這話直接讓蘇墨秋聽愣了。
這還是劇本裡殺伐果斷又冷酷無情的一代聖主明君麼?
若說是裝的……沈慕安何必要故作姿態,難不成是和長公主建寧王他們一樣,打算麻痹人嗎?
蘇墨秋無法想象,那位敢絕地反擊、親手誅殺權臣的少年天子,某一天突然仿佛回心轉意一般,拉著他的敵人心平氣和地聊天。
他形容不好這種異樣的感覺,雖然蘇墨秋時常自我安慰沈慕安不過是個小孩,彆太把一些事放在心上,然而他卻還是能感受到一些不同尋常之處。
比方說,在太子潛邸的那段時日,本該是沈慕安和他關係最為親密的一段時光,無論是史書記載還是後世的劇本編排,都沒有否認這一點。可蘇墨秋的前三年裡,沈慕安不僅沒有對他親近過,反而還刻意同他保持了距離。
起先蘇墨秋覺得或許是因為兩個人性格不合,沈慕安這種腳踏實地的大學霸瞧不上自己這個翹課的“學渣”。可如今回頭一想,總覺得有哪裡很奇怪。
……就好像,沈慕安已經提前知道了蘇墨秋這個人在未來會背叛自己,所以選擇了謹慎地拉開距離。
蘇墨秋不解,難道沈慕安還能未卜先知?又或者自己的舉動放在他眼裡,有一種不安分不老實的意味?
從側門掩人耳目地回到了丞相府之後,蘇墨秋拿出來沈慕安賜給自己的鈴鐺看了又看,還是沒想明白到底怎麼回事。
若是尋常的鈴鐺也就罷了,偏偏蘇墨秋手裡的這枚,是沈慕安往日的珍視之物。
蘇墨秋還是太子侍從的時候,曾經聽過霍文堂提過幾句,說這枚鈴鐺,是先皇後留給沈慕安的。算是母親的遺物了。
“你盯著這枚鈴鐺已經看了很久了,”蘇硯道,“幾乎坐上馬車的時候就在那裡看。”
“……這不是普通的鈴鐺,”蘇墨秋道,“這東西是陛下的珍愛之物。輕易不會賞賜給人的。”
“你說,把一件自己很喜歡的東西給彆人,一般是什麼意思?”蘇墨秋又道。
“我不知道,”蘇硯道,“也許是他眼裡的你,‘好感度’達到了某一個數值,所以他會做出對應的反應。”
蘇墨秋有點想笑,又有點無奈:“蘇硯,你真的知道好感度這種東西是什麼嗎?”
“大概知道,”蘇硯道,“不就是……一種比較特彆的數據嗎?就像我們係統一樣,當某一項設定的數值達到了標準,我們就會做出對應的動作。”
“是這樣,但是……”蘇墨秋道,“可是人畢竟是人,他不是僵硬的提線木偶。”
蘇硯的麵上難得地流露出來了迷茫的神情,頓了一會兒道:“人確實很複雜。”
“其實人不複雜,”蘇墨秋兩手扶著膝蓋,笑著從椅子上起身,“人,怎麼說呢,他們有情感,所以就會有好惡,這樣的感情有時候會影響他們做出的選擇和判斷。也許對於你而言,你每一次都會選擇對你最有利的那一項,但是人可能不會,這是他們的局限性,也是他們的閃光點。”
蘇硯似懂非懂:“好像能明白,但好像還是不太能理解。”
“想要理解也不難,咱們可以從頭開始,比方說找到你自己的喜好,”蘇墨秋道,“養養花,種種草,曬曬太陽,這些都可以。”
蘇硯轉向了蘇墨秋,似乎對於“喜愛”這樣的字眼分外陌生,他道:“那……那你喜歡什麼呢?”
他想試著模仿。
“不是,是你喜歡,不是我,”蘇墨秋道,“不必學我。”
“你可以這樣想,除了總係統那邊給你發布的任務之外,你有沒有非常想做的事情?”蘇墨秋又道,“不是一般地想做,是你手頭這件事還沒完成的時候,你就很想結束它,去完成這件事。”
“那……那我想要打開一扇門……”蘇硯朝著身後某個方向快速地走了幾步,“我想打開它……”
“好。”蘇墨秋快步上前,走到蘇硯指示的方位,伸手用力推拉。
可不管蘇墨秋怎麼用勁,那扇書架後的石門依舊紋絲不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