滋滋滋的電流聲似乎還在,恍惚之間,奈久已經被幸村精市送到了手塚本家。
她下車時還微有些愣,站在門口有些躊躇,想要退縮,偏頭卻又撞見了幸村精市笑著伸手讓星月蹭。
奈久猶豫了一下,還沒有來得及打斷兩人,幸村精市卻眼尖的又注意到了躊躇不已的奈久。
他伸手拍了拍星月的頭,笑容還是那樣的如沐春風。
“木裡桑,很冒昧,雖然不知道你和手塚之間到底發生過什麼,但是我想你應該明白”。
“他是一個現役的網球選手,他走到現在並不容易”
“我們都不希望他因為任何事情放棄”。
是不容易。
奈久抿唇,巴黎離場的背影猶在眼前,是失敗,但也是堅持。
她看著他的崛起,看著他的努力,看著他的奮鬥,也看到他的失敗,但她從來也不會想看到他會放棄。
所以在經理人聯係到她時她會毫不猶豫的出現在手塚本家。
“精市,不對!”奈久的情緒被星月打斷,她微皺著眉,看了一眼奈久,又重新反駁他,“你說得不對”
星月的難得反駁,幸村精市挑了挑眉,手依然在她的後腦上,問了下去,“哪裡不對,小貓?”
星月皺眉,第一次拍開了幸村精市的手,翻過駕駛艙趴在幸村精市身上,她靠著幸村精市的力量支撐,將手架在窗沿認真的看著奈久,
她的聲音軟糯,但神情尤為認真,像個小大人一樣給奈久剖析,“奈久,你不要聽精市的,精市說得不對”。
“你是你,手塚選手是手塚選手。他的選擇是他的選擇,他的放棄也是他自己的放棄,不管是出於什麼樣的原因,都是他自己的決定,和你沒有關係,你不必有任何負擔。”
“他放棄是他的事,你不用有任何心理負擔”
星月的話讓奈久和幸村精市同時愣了愣,幸村精市手上眸子斜眼看了眼被妻子氣憤拍開的手腕,好像有些泛紅。
他輕笑,並沒有介意,又寵溺的在她頭上摸了摸,偏頭又笑著看奈久,“是呀,木裡桑不該有任何負擔才是”。
他雖是笑著的,但奈久卻感到些不對味的諷刺來。
她微皺眉,還沒有說話,星月小貓卻是比她要先炸毛些,皺眉盯著幸村精市,下一秒又氣鼓鼓的將身後的大手拍掉,“精市,你很過分!奈久也是我們的朋友,你為什麼說話要那麼奇怪!”
幸村精市眼底的笑意也收回了些,但麵上還是保持優雅,將星月抱著坐好,安全帶係上才又重新看向奈久。
“抱歉,木裡醬,如果有需要可以撥打電話”
“當然,再見”
“精市!你這樣做很過分,我要和奈久一起進去!”
“星月,你先冷靜一下,你不明白網球對於我們這些人的意義,你也不知道網球對於手塚的意義”。
“但是精市,那時你們的事情,為什麼要加在奈久身上。她是奈久,她是喜歡手塚,但她不是你們任何一個決定的借口,她是一個獨立的人,不會是附屬品。而且,”
“比起網球,更重要的應該是人,不是嗎?精市,你是不是很後悔沒有走上職業網球道路,那你是不是也覺得是因為我放棄的職網?如果是這樣,我們離……”。
“星月!不可以!這種話不可以亂說,生氣也不可以!”
“為什麼不可以!我沒有辦法和一個每天都會在心裡責怪我的人在一起!即使是你!”
“小貓…”
對於這場她的責任而引起的爭吵,奈久心中略有些複雜。
她沒有辦法在一團亂麻的情緒裡再去寬慰兩個人,但也確實在幸村精市的話中感受到了壓力。
她微歎氣,眼神定了定,偏過頭朝著手塚本家的古樸大門走去。
她想,或許根本不是幸村精市給的壓力,而是她自己也是這樣認為的。
國中時候手塚國光選擇了網球,而她的選擇,一直都是選擇網球的他。
她的手塚,是個勇往直前的少年,他可以不愛她,但是不可以放棄網球,更不可以因為她放棄。
保衛的大哥見到她之後並沒有任何的多話,也沒有問她為何而來,隻是恭敬的叫了聲“木裡小姐”便帶著她進來了。
嚴肅的氛圍,黑金木漆的房梁,幼時跟著手塚穿過時從沒有覺得這樣局促,腳下的每一步好像都在做著抉擇。
她的腦中好像又開始有點亂,不知道後麵的劇情將是會往哪一個方向發展。
保衛大哥最後停在一個隔間門口,奈久跟著停下,就見他做了一個請的姿勢,“木裡小姐,主家在裡麵等你”。
奈久抿唇,微微點頭送彆保衛大哥之後才又重新看向眼前的隔門。
她輕舒了一口氣,手緊抓著腕包,閉眼,仿佛能夠聽到能夠聽見自己心臟打鼓的聲音,一下、兩下。
但是卻不是退堂鼓。
她再睜開眼,卻是挺直身子,腦中像是演練了幾百遍一樣推開門,跨了進去。
入室是一片沉靜香味,和室不像是想象中那般的壓抑,反而是寬敞明亮,正中間的兩個男子正在棋盤上博弈。
奈久眸子動了動,手指也不由得捏緊。
儘管手塚國光並沒有和他們所想的一樣成為一名警察,但在手塚家嚴謹的家風教育下,還是有著相似的氣質。
她甚至都不用動腦子想,便對兩人的身份了然於心。
而同樣的,手塚祖父和手塚國光的父親端正的跪坐在茶桌矮幾前,對於她的出現似乎也並不感到意外,臉上肅穆表情並沒有變化。
比起手塚祖父,手塚伯父應該是受到過某種提示,身上威壓的氣勢在奈久出現時便收斂了起來,朝她做了一個手勢,示意她坐下,然後又將注意力又放回了廝殺的棋盤上。
奈久頓了一下,一時沒有底,她用眼神再度試探,但兩人似乎都將精力都用在了棋盤戰局上,沒在理他。
她咬唇,躊躇了一下,將蒲墊往後麵扯了扯,放下腕包,雙手交疊,端正跪坐著。
對於將棋,奈久沒有興趣,也隻是在國小的興趣課時學過一些基本的規則,但到一定的程度,便不是她的思維能夠跟得上的。
她看不出來兩人的戰局是在那種激烈的程度,也不知道上風向是誰,心下是焦慮和茫然,但又沉著性子等著。
“扣扣—”
不知是否是看出了奈久的焦慮和局促,手塚伯父食指像是無意識的輕敲發出聲響。
“嗯?”,奈久反射性的抬頭,對上的是手塚伯父鷹鉤一樣的眼神,他沒有說話,卻更能夠給人無形的壓力。
她愣了愣,脊背僵直太反應過來,下一秒手塚祖父也皺著眉將視線透了過來。
手塚國光的冷氣她勉強能夠接住,但長期處於上位者的兩位長輩散發出來的威壓卻實在有些承受不住了。
冷汗似乎從後脖頸一路往下,奈久感覺心跳一瞬間又敲到了鼓膜,不知所措。
奈久覺得自己實在沒有出息,以往的不羈和隨性好像都是給彆人看的,她在心底暗暗的怒斥自己的無用和懦弱。
麵對手塚祖父和手塚伯父擰起的英眉,她的感覺很糟糕,咽了口氣,乾脆的,在手塚伯父開口前破罐子破摔。
“木裡···”
“抱歉,手塚伯父,手塚祖父,冒昧打擾你們,雖然很不禮貌,但請你們原諒”
“我今天來是有一個請求,我希望伯父能夠放國光回德國”。
奈久的話帶起了一室的寂靜,她雙手貼額,第一次規矩的行這樣的大禮,但也同時閉眼緩解了精神上的壓抑。
她本質還是膽小的,不見或許還更有底氣一些,也不太敢抬頭與兩位長輩犀利的目光對視。
由此,她也不知道上坐的兩位長輩是何神情,隻閉著眼像是等著審判,想著下一步的對策。
隻是出乎意料的,手塚伯父聲音醇厚,卻並沒有接著她的話頭,反而調轉她自己身上。
“木裡,你身體怎麼樣了?音未說你已經出院了”。
身上的威壓氣息儘散,像是有意收斂起的氣息,奈久有些錯愕,睜眼,直起身來恢複坐姿,看著微有些彆扭的兩位長輩。
手塚祖父依舊是端著架子,端著茶杯往嘴裡送,送及卻發現茶水已涼,卻還是在奈久的視線下將殘渣咽下,淡定的掃了過來。
手塚伯父有些尷尬的將半伸出的手收了回來,看著奈久,唇角微動了動,扯開一個幅度看著奈久。
奈久覺得有些奇怪,好半晌才反應過來,手塚伯父是在笑····
“····”,其實不笑會更好些。
但奈久心下的緊張和焦慮也由此得到了緩解,她抿起一個笑,點頭回答,“是,幸得彩菜伯母和西島桑照料,已經好很多了”。
“出院了,也不能夠大意才是,就算是工作也要注意休息”
“是,謝謝伯父,我會注意的”
“彩菜說你很喜歡喝雞湯?”
“····是”。
“下次我差人給你送。”
“·····不用麻煩了,伯父”
“不麻煩”
“·····”
“那辛苦伯母了”
“····嗯”
男人大概都是不太會聊天的,簡短生澀的關心之後,室內又重新歸於了寂靜。
奈久抿唇,一時也不知道是否該如何開口將話題繞回來,她捏了捏手指,抬頭,剛準備開口,卻又敏銳的發現兩手塚祖父和手塚伯父父子之間的互動。
手塚伯父手像是無意識的翻動紅牌,吃掉下方的黑牌,麵上不顯,聲音卻有一絲波瀾不驚的愉悅。
他向對麵微微頷首,“父親,承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