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身份 念君何所思,晚春亦生……(1 / 2)

幕末浮華錄 阿壹的貓 7207 字 10個月前

風清,雲淡。

土方將半碗茶水送入口中,抬眼,看著一臉沉靜坐在對麵的齋藤……身邊的小靜。

“你終於跑出來了?”

對於上回那件事,總司他們似乎是認定為上戶為了暗害小靜而牽連了庶民家的女童,而她為此愧疚不已便終日將自己禁閉在和室裡。所有的事情似乎都說得通,因而土方口氣中也不存在什麼斥責之意。

“很抱歉,給大家添了麻煩……”她欠身道。

土方將茶碗放在矮桌上,沒有回應什麼,半晌,他麵朝齋藤,“早上一番隊出動,那個喜右衛門已經被擒拿了。”

他說的很平靜,仿佛一切都在掌握之中。

齋藤點了點頭,“接下來是要對其進行審問吧?”

土方緊跟著應了一句,“啊,審問由我來……”

話音一落,齋藤沉默了,她也不好開口說什麼。土方再次拿起茶碗,抿了抿嘴,似乎哼笑著說,“又將是一場殺戮要開始了……”

雖然命運是天定人不知的,但這裡的所有人,冥冥中都洞悉著各自下一步將會麵臨什麼,然而他們從不認為應該選擇逃避,而是不斷得迎麵向上,不論那麼做是否會讓自己瞬間羽化作天際的一抹虛空。

小靜開始懷疑自己為何會被拉到這裡,明明什麼話也插不上,隻不過是抬眼望了望高遠的天邊,純粹的藍色,萬裡晴空,找不到分毫瑕疵。歎氣,時陰匆匆,轉眼竟已是六月初了……

而後,換上便服隨著齋藤一同去料亭,反正他買單,她怎麼說也得給這個麵子。在飯桌上用筷子敲擊著桌麵,她靜下心來,吉田的事又再次侵襲了大片腦細胞,登時讓人心煩不已。齋藤邊喝茶邊看著小靜一臉扭曲做著極其不雅的動作,稍稍咳了幾聲,見她沒反應,便無奈搖頭。

“有什麼煩心事嗎?”他放下茶碗,看著她的眼。小靜意識到這個男子非常喜歡直視人的眼睛。

“沒什麼啦,一些可有可無的瑣事罷了。”她佯作輕鬆地聳了聳肩。

“哦?莫非是總司和阿梨的事?”

她瞬間大腦短路了,“唉?”不明白他是何用意,不以為意地拿起茶杯將茶水送入嘴裡。

“我聽永倉說,總司和阿梨似乎是好上了,你吃醋?”

“噗……”聽到那句話,小靜險些將嘴裡的茶水噴出來,馬上意識到有損形象,便硬是咽了下去,反倒嗆著咽喉,咳了半天。看著齋藤以不變應萬變的臉,她開始語無倫次,“他們……我……啊、啊……?”

(他們好上了乾我鳥事啊……)

真想爆發出這句話,然而看著整個料亭的人都被自己嚇到了,便不敢再那般放肆。

“罷了,永倉說的話多半是加了料的,不可全信,”齋藤繼續喝他的茶,完全忽略小靜的一係列怪異動作,“反正,我也並不是那般感興趣。”

真會傷人!她眯眼看著齋藤,見他仍不作聲,便完全放棄了反擊。

很快,蕎麥麵上來了,把所有煩心事拋到腦後,她專心致誌地吃著麵,席間總感覺齋藤似有若無看著自己,卻裝作什麼也發現,愈發將臉埋下。

有時候會想起初遇那個晚上,全然是一出不可理喻的鬨劇,他卻隻字未提,長時間下來,便如何也找不到適合道歉的時候了。隻是心裡還是會有些在意,那天晚上,他是否懷疑過她的性彆問題?不管怎麼說,他終究是個成熟的男性,不可能不了解異性的身體構型,一下子將整個體重附在她身上……

(一般人不會那麼遲鈍吧?)

然而齋藤終是什麼都沒說,也沒有暗示抑或明目張膽地刁難過她,這著實讓她有些不安。

齋藤一手托腮,忽的咳了一下。她回過神,對這他眨了眨眼。

“怎麼了?麵湯都沾在嘴邊了,在想什麼?”

小靜嚇了一跳,登時麵紅了一片,忙不迭擦拭著嘴角。

“騙你的。”他又無比沉靜地跟上一句。她木訥著看了看他,方才知道自己被耍了。

“呃……”齋藤用那般認真的臉和聲線跟她開玩笑,她的脊背霎時一陣惡寒。

“你……”她瞪大了眼,他卻在那一刻噗嗤笑了出來,一臉“真的忍不住了”的表情,滿眸無奈地看著她僵硬無比的臉。修長的眉和微紅的唇,微微一動,讓這張麵容顯得愈發迷人,仿佛透著霧氣的水墨畫,有點朦朧,充斥著美感。

“真有趣,比永倉先生描述得更有趣。”仿佛就是在戲弄一隻倉鼠般的小生物,齋藤滿臉的戲謔,全然退去了方才的漠然,這樣的輕笑持續了一段時間,她也傻了許久。忽然間,他摸了摸小靜的腦袋。

“麵涼了,還不吃?”

她呆呆點了點頭,好似還未從驚嚇中走出來,一口一口含住筷子送過來的麵條,愣愣地嚼了幾下,吞下肚去。

(這個男子還會有如此輕鬆的表情呀?……)

齋藤總是獨來獨往,很少微笑,一整撲克臉誰都猜不透他在想什麼東西,這樣一個人,也是可以那麼輕易地笑出來的呀?……

那之後,有幾日沒見齋藤了。

小靜總是經過阿久裡那邊,常會看到阿梨偷瞄著自己,這個女人甚是奇怪,平日十分寡言,每當和總司在一起,就會異常多話,笑得也是甜美迷人。

是日。原是要去阿久裡那兒要點東西解饞的,卻很巧地看到阿梨一個人在廚房清洗蔬菜。

“你是……永倉先生的隊員?”

小靜潛意識裡不太願意與阿梨有什麼接觸,於是說了聲“打擾了”就掉頭走開,沒料她卻追出來了。

“請等一下!”

她轉身,木訥著點了點頭,應了一聲。她將雙手疊起置於腹前,抿嘴彎眉,顯得無比文靜端莊。

“永倉先生經常和我提起你,說你很得總司的喜愛。”聲音很甜,甜得似有些佯裝的成分在內,她聳了聳肩,勉強對著阿梨笑了笑。

“那是戲言,聽不得的。”搖了搖手,小靜並不打算延續話題,聲音漸輕,一腳正打算逃離,沒料阿梨居然淺笑著跑到她麵前。

“我叫阿梨,是過來幫阿久裡打點夥食的。”阿梨欠了欠身,看樣子是要跟小靜說什麼。

“啊,嗯,”說也奇怪,這姑娘從來沒正麵跟自己接觸過,更彆說惹到她什麼,但是,打從心底的,小靜就是本能地會抵觸與她有什麼交往。然此刻,處於禮節,小靜隻能佯作端正地回言,“我是二番隊的隊員鶴田靜。”

忽的,她小聲一笑,“你的名字好像個女孩子呢……”

這句話頓然讓小靜抽搐了一下,霎時說不出一句話。她見狀,忙不迭搖手,一臉著急。

“呀,我不是有心這麼說的,你彆放心上!”

說也是,若是作為男子,名字被彆人說女氣,不論如何都是會打從心裡不爽快的吧。

小靜慢聲慢氣地安撫她,“沒事的,常有人那麼說。”思忖著,這個時代的年輕女性都是那麼嬌嫩的嗎?還是說這個似乎挺喜歡總司的女娃娃是特例的……

“……那個,你是異邦人?”阿梨遲疑了一會兒又小聲問著,特彆的小心,倒是可疑了起來,小靜驀地點了點頭。因為自己是異邦人,有時候會遭人指點,這些她已習以為常,麵對這個女孩,也就並不那麼在意了。

“那麼,你和總司經常在一塊兒吧,總司有時也提起你,說你是個很討人喜的隊士。”她笑著,小靜也不自然地笑了笑,實在是找不到她的主題是什麼,交流起來累神也累心。

“那個……”扭扭捏捏的話語,實在是不果斷,雖然她自己有時也會這樣,但還是忍不住想說阿梨幾句。

“想說就說吧,彆拖拉呀……”

已經儘量放低了語調,但還是讓阿梨有些驚嚇,她彆過臉,抿了抿嘴,半晌,“你和總司他……”滿臉的紅暈,滿眸的動搖。小靜微微覺得有些不對勁。

“我是二番隊的隊士,而他是一番隊隊長,怎麼看都是上司和新隊士之間的正常交道,你沒必要把我們的關係搞得太過複雜吧?”小靜聳了聳肩,心裡喊著“夠了”,真想馬上甩袖走人。

阿梨頓然一臉怯色,後退幾步,將雙手方正,欠身道:“實在抱歉,我不太會說話的……隻是覺得,你長得十分俊秀,一點也不想是終日揮舞著武士刀的男人。”

嘴角抽搐。這妹子說的話總讓人心肌戰栗。

(她是想說我不像是練劍的人,還是想說我不像男人……?)

“這個……”

“我從初來的時候就記住了你的臉呢,實在是俊秀!”

被這麼說心裡必然是有些得意的,但又總覺得不是滋味。小靜歎了口氣,對著她微笑,“這樣可不行呀,總司怎麼辦?”想儘量用調侃的語調,卻好似心裡有個疙瘩怎麼也辦不到。

說罷,阿梨刹那間麵紅耳赤,她則乘機大步流星地逃開了。

那之後,那些話多的隊員的嘴裡冒出了幾個版本的有關小靜的事情,說鶴田是個好色之徒,說鶴田生地一個嫩樣卻喜歡調戲女孩子,說鶴田以勾引彆人的女人為好。聽聞到那些話,她差點拔出武士刀跑去道場砍人。

心裡雖是起伏跌宕難抑,但事實上還是忍了,這種傳聞的出現或許是因為那時和阿梨的對話被某些路人偷聽了,又或者阿梨她本人表現出了什麼,讓彆人在意了。此般種種,當悶在心裡發火發夠後,她也不想再追究了。

這般說法,對一個女孩子家是極其不利的,更何況,她身後還有總司,不論怎樣,謠言背後的事情誰也沒透露一個字,因而所有難聽的話都是由我一個人承擔,我也開始漸漸意識到作為一位男性不為人知的辛酸一麵。

慶幸這些亂七八糟的話沒在高層引起什麼不好的反響,又或者,他們根本沒工夫去理會這些沒營養的傳言。

日後,有時會看到阿梨和總司肩並肩笑著出去逛街市,更常是見著總司一人穿著便服出去,永倉召開了二番隊的集會,命令全體集中精力,時刻處於備戰狀態。飯時還是依然的談笑風生,我漸漸變得話少,或許是對那個小女孩的受害仍耿耿於懷,或許是不安於龍馬的下一步棋,又或許是變動過快,來不及反應,眼前的人都霎時顯得陌生。

是日。午後的陽光很是暖人。小靜跑去阿久裡那偷吃了一些剛煮好的蔬菜,被她發現後咧著嘴逃也似地大步離開。途中經過了一間陌生的屋子,裡麵暗暗的,便又是好奇心使然,蹩腳走近,頓然聽到鞭子抽打皮肉的聲音,緊接著是一聲被堵住的□□。杵在門口,她不自禁地在紙門處開了條縫望了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