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芹澤，如果是你，一定可以明白我的理想的吧！”

已經到了八月末，傍晚體膚竟有些涼意，芹澤手持著茶碗卻渾然沒有醉意，他看了看窗外的月色，榻榻米邊緣不知何時織起來的蜘蛛網讓他覺得十分礙眼。

“芹澤，有時候我會想，我們是為了什麼而並肩走到今天的……”

文久三年，芹澤與至交新見錦一同加入浪士組，並參與了八一八政變，新撰組編成後，兩人與近藤勇並列為局長。

芹澤是個脫藩浪士，年少時性格便極其暴躁。在之前，因為酒後亂了性子，芹澤將島原一間角屋鬨得雞飛狗跳，而後又在新撰組遊湖時與大阪的力士亂鬥，因借錢不成，用大炮轟擊大和屋，重重殘暴事跡，新見錦雖沒有直接參與，卻也沒有明言說什麼。有時候，新見錦會覺得酒才是芹澤的心，而單薄的茶碗無法承載這個男人混沌不堪的信仰。

一山容不下二虎，更何況現在一個組中居然同時存在著三個局長，近藤勇雖表麵仁厚，但試衛館一派絕不會容得下他們，加之芹澤一如既往的暴行，總有一天……

“總有一天，怕是有天譴的吧……”剛說完，芹澤便拎起新見的衣襟。

“這世上根本沒有什麼天譴，若是有，這亂世中的人都該死！”

這句話在新見錦的腦海中回蕩了許久。他皺起眉，低下頭。

“芹澤，若是有天譴的話，你覺得，是否是我先離你而去呢？”

芹澤鴨鬆開雙手，哼笑了一聲，“你在說什麼？今晚怎麼這麼多情緒？叫人心煩。”

夏天眼看就要過去了。屯所有些靜得出奇。

“阿歲，島原的阿葵托人送了封信過來，我聽總司說你看都沒看就給燒了？”近藤似是輕鬆地喝著茶，“那麼多年過去你怎麼還是如此濫情？”

土方嘴角勾起一抹笑，這個男子無論如何經受歲月世俗摧殘卻依然散發著十足的俊氣。多摩出生的土方歲三曾一度想放棄劍道，選擇做一個平凡的販藥商人，而近藤與他不同，那時的近藤已然堅定了強烈的誌向，土方自後便輔佐著近藤，兩人一同參與了新撰組的成立。但是，與近藤的憨厚不同，土方的心思極細，他並不在意某些仁義的大道理，即便四處濫情流連於島原花街，也從未對任何人放鬆過警惕。如若會對近藤不利，他會毫不留情地將對方斬殺除儘。近藤勇自年輕時，就勵誌成為一個合格的武士，即便被時代潮流衝擊也絕不倒下，而土方雖起初並不以為意，內心還是與近藤秉持著共同的向往。

“呀，原來土方先生在這裡！”遠處跑來了一個俊秀的少年。此時的衝田總司，才剛及二十歲，笑容依然十分稚嫩。

“早安呀！”總司蹦跳著過來，“土方先生，前天看到你案上有一些薄紙，想借一些去！”

土方放下茶碗，撓了撓眉尖，“要那些紙作何用？”

“隔壁街的小瑤想玩紙球，我去給她糊幾個。”

“你真是，如此貪玩。”土方嘴上如此說，卻還是默許了總司的請求。

少年轉身興衝衝離開了。

“他還是沒有變啊，之前在試衛館，也是每天活蹦亂跳的，”近藤笑著搖頭，“時間過得真快，但是一切都好像都沒有什麼變化。”

變了的。土方沒有直接說出口。

其實很多東西早就變了，包括那個孩子，也在慢慢的變化，隻是他們都將自己心中無限膨脹的魔隱藏起來了。

你近藤勇，也有心魔。但是你畢竟還是太過善良，那麼，你該有的野心，就經由我手，來讓它膨脹吧……

土方將最後一盞茶儘潑在了廊邊。

文久三年，入秋，新撰組副長設立局中法度書，芹澤一方的新見錦因多次作惡，又與尊攘派過於親密，行蹤可疑，在祗園新地的料亭之中，新見錦落得成為眾矢之的的境地。因為芹澤的各種暴行，會津藩藩主、京都守護鬆平容保也認為此人應該清理掉。借由此次機會，土方歲三謀劃著先削減芹澤的勢力，身為芹澤左膀右臂的新見錦首當其衝。而此時的芹澤鴨，竟渾然不知這是一個矛頭明確指向自己的計謀。

在被勒令切腹後，新見錦竟是一臉平靜，反倒是在一旁的芹澤有些不知所措。芹澤內心十分矛盾，他一度地懷疑著新見錦是否真的忠於他，抑或隻是膚淺的“主仆一場”，那個即將切腹的男人所秉持的赤誠早就隨著亂世風散去了。

芹澤不停地咬著下唇，他動搖著，卻不知道要如何出麵。

忽然，他與新見雙目對視，竟有些不敢去看那個男人的臉。

看著芹澤無措的表情。新見嘴角抹過一絲笑意。

「芹澤，如果是你，一定可以明白我的理想的吧！」

他回想起新見之前說的這句話。

“我不明白啊，”芹澤似乎有些懊惱，但依然沒有任何舉動，“我真的不明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