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夜下了雨。
清晨,道場裡起了潮,隊士們一起用乾布將地板擦乾。祁靜呆在角落裡,死扣著牆腳那塊黑色的汙跡,永倉就那麼從身後竄了出來。
“唉呀呀,屁股翹得可真高,頗具誘惑力呢!”
她一皺眉,使足了勁兒往後一踹,不偏不倚踹到了永倉的臉。
“唉呀!臭小子。”永倉一臉怒不可遏,取下鞋子聲言即要砸扁她的腦袋。小靜縮緊了脖子四處逃竄,整個道場裡隊士有的見怪不怪,有的忍俊不禁,儘是當做八點檔的戲,看了作消遣。
屋外忽響起喊聲,舍內即震動起來,她扯住永倉的袖子,站穩了腳跟,向外望去,便見一身穿淺蔥色雨織的人走在最前,帶領了一群隊士,矮小的個頭,臉蛋卻十分俊美。
“八番隊的都聽好了,今天的市內巡察誰都不可以懈怠!”那麼小的個頭,卻拚命提高嗓門,頓然振奮了全隊的士氣。
新撰組裡有“三傻”,其中二傻便是身邊這位永倉大人和十番隊隊長原田左之助,另一傻,即是這位八番隊隊長藤堂平助兄了。
這個出生於江戶的男子,身世雖有所記載卻不明確,自試衛館設立後後便追隨於近藤先生,並與他一起創立了新撰組,行使職務時總是站在頭陣中,身材嬌小卻是滿腔的骨氣。
“嘿!藤堂兄,士氣不錯嘛!”不遠處,原田一麵衝著冰涼的井水,一麵對著藤堂咧嘴大笑,那道切腹未果所留下的刀疤毫不忌諱地袒露在眾人麵前。
藤堂從一群高大的隊士中走出來,一手叉腰對著原田咧嘴就大笑起來,“原田老兄的士氣也不錯呀,大清早在屯所公然衝涼,整個新撰組都彌漫著你的汗香呀!”
“唉呀,過獎,要不藤堂兄你也一起來?”說罷,原田將木桶裡的井水完完整整地潑向藤堂。
曾看到過情侶在海邊戲水,或多或少是一手的清涼海水,輕輕的灑在戀人的身上,笑涼了盛夏。然而,此時的原田,整個將一木桶的水都潑在藤堂的身上。藤堂身上那件乾淨的淺蔥色隊服登時濕的不成樣子。祁靜和永倉探頭看著這兩人,險些捧腹。
“哈哈,藤堂兄,清晨第一桶甘露味道不錯吧!”
藤堂左肩的衣服耷拉下來,迎合著他抽搐的左眼。
“不錯嘛,原田老兄,喝完清晨第一桶甘露,你就想與我大乾一場嗎?”藤堂不顧及濕透的衣衫,拔出了腰間的佩刀。
原田嘴角微翹,從地上取了自己的佩刀,“無妨呀,當做晨練。”
祁靜一看,差點沒站穩,扯了扯永倉的袖子,變了臉色。
“糟了!糟了!他們要打起來了呀!”
“唉,沒事的……”永倉一臉無所謂,話說得慢吞吞的,還未語畢,她三步並成兩步跑上前去,站在那兩人中間。
“兩位、兩位!清晨隻需適量運動,不適合激烈交戰的呀!”
藤堂對眼前這個突然冒出來的個頭比自己還遜色的生物是百般打量,半晌沒說話。
“原田兄,這孩子是組裡人的嗎?”他說話毫不客氣,小靜怒目瞪了他。
“唉呀,你還不知道嗎,”原田將刀入鞘,咧嘴描繪出一場陰謀,“這可是永倉兄的孩子哦!”
永倉先生相傳甚是風流,與島原的多名藝妓都有著非比尋常的交情,而他本身是個有婦之夫,這一點在小靜看來是難以接受的,因此很少過問他甚至是組裡其餘人的情感生活,與其強行讓自己接受,做個白癡更好……當然,總司的確是個意外。
當反應到自己被暗算的時候,確切的說,是永倉被暗算的時候,小靜開口便放大了聲調,“原田先生!大清早不可以胡說!”
“唉呀呀,生氣的樣子真像永倉兄呢!”藤堂收起刀子,五官端正的臉竟顯得有些輕浮。
“唉呀呀,藤堂兄,你在對我的孩子說什麼呢?”
藤堂臉一黑,身後有一細長的手迅速地揪住他的脖子,永倉陰沉的臉緩緩從藤堂背後的出現。
小靜傻眼了,原來日本式恐怖是代代傳承的,更讓她傻眼的是,這個永倉新八竟然跟著他們起哄!
“啊啊!隊長你太可惡啦!”她氣得跺腳,“有你這樣的爹我還不如投井自殺!”
“啊哈哈!永倉兄被嫌棄啦!”藤堂從背後一身涼的狀態中蘇醒過來,忙不迭嘲笑起他來,原田亦跟著應和。於是原先的兩人對戰演變成了四人交戰,最可憐的是被晾在一邊的隊士,茫然不知所措,最享受的是道場裡負責打掃的隊員,看完了這檔看那檔,看得是不亦樂乎。
那之後才知道,原田經常真槍實彈地和永倉、藤堂二人切磋,還總說什麼“竹刀太鈍了砍起來很不順”之類的讓人捏一把汗的話。
當知道這件事後,祁靜立馬為自己的失態道歉,藤堂更是笑得開懷。
“很久沒看到如此逗人的隊士啦?讓你拿刀實在有些心疼呢!”
“怎麼樣?我最得意的隊員,很特彆吧?”永倉咧嘴大笑。
“生氣的樣子的確是很像你啊!”
“藤堂兄,你這麼說小靜是會生氣的呀!”原田在一邊繼續應和。
祁靜就這麼正襟危坐著,赤紅著臉,任憑他們東評西論,就像是商場裡新貨上架,主婦們各自發表著自己的言論,一會兒價格偏高,一會兒手工低劣,一會兒又是牌子低俗陌生。
好不容易鬨騰了一個早上,小靜從他們的閒談中逃脫,卻與土方先生撞個正著。
土方心情似乎不是很好,臭著一張臉瞪了她一眼,她畏畏縮縮站到一邊,向他示敬。
“小子。”忽然,土方轉身說著。
“在!”回言的時候身體痙攣了一下。
“帶上護具,陪我去道場。”
“啊?!”
“你‘啊’什麼?去拿護具……”
祁靜倍感不妙,腿霎時軟了,“副長,你可以找隊長的,他在休息室裡……”
“我是在叫你!”土方怒目留下一句話,轉身便走了。
這下祁靜急壞了,原地繞著圈不知如何是好,忽然,身後傳來一個熟悉的聲音。
“彆再轉圈啦,屯所的地板塊被你磨出洞來了呀。”
“衝田先生!”她兩眼放光,心想這下是找到救星了,“土方先生他讓我陪他練劍!”
“哦,嗯、嗯,我剛聽到了,”衝田緩和著語氣,“土方先生心情不好呢,聲音連整個屯所都能聽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