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雖吃得快,但姿態優雅矜貴,一看就是嚴苛教導下長大的,有些東西是刻在骨子裡的。
容縉說,“趕考是真、江中遇險也是真、我救他出水亦是真,不過你家那個先祖不是讀書的料子,能中童生已是祖墳冒青煙,再想進一步太難,他考了三次已經心灰意冷,落水之後就更加懼怕行船趕路,就歇了科舉做官的心思,在家做了個鄉紳,閒暇之時寫點話本。”
“我就懷疑真實性吧,我查了地方誌,要是地方上出了個首輔不應該沒有記載啊。要是老祖宗這麼牛逼,我家怎麼不專門修個族譜傳下來,洛姓在當地可是大姓,我就沒有見過族譜。”
洛星河老家宗族觀念不強,洛姓作為大姓也沒有祠堂。
“洛家祖上好像是出過什麼名人,不過你家已經是旁支小宗,占不到什麼光,能富過三代全靠我。”
有權有勢的總能夠綿延更久,哪怕有一句富不過三代。窮人是真的很有可能不過三代,窮死了,一個小家族能夠挺過戰火、天災、人禍延續幾百年沒有點外力庇護,的確夠嗆。
這點上,洛星河應該有點表示。
“我以茶代酒,敬你。”
容縉受之,他應得的。
“彆忘了香火。你太爺爺受新派思想影響不信鬼神,舉家逃難不帶上我,把我藏地基裡就是幾十年,害我香火不繼,力量微薄了不少,你以後早晚三炷香,可彆忘了。”
洛星河現在心情好,給他供應上。
看著洛星河草草弄出來的香火,容縉無言以對。
“就這?”
洛星河攤手,“我一個接受科學教育的年輕人,家裡怎麼會有迷信的東西,你就將就用用,我下單給你買個好的,或者你自己手機上挑,選個自己喜歡的香爐?”
碗裡麵裝滿了米放在靈牌前,上麵插了三根煙,悠悠的有煙味彌漫在空氣中。沒有鎏金的香爐就算了,連個銅製的都不是;沒有檀香就算了,連根香都不是。
容縉被敷衍了,很徹底。
“儘快買!”
容家家訓,要敬愛妻子,尊重妻子的決定和選擇。
容縉微笑。
洛星河摸摸後腦勺,笑容有點冷啊。
···
洛星河發現,他能見到容縉的時間有時效。
太陽西垂、日落亮燈時,洛星河又點了一份外賣打發自己後,他忽然發現容縉不見了。
確切地說,他看不見他了。
沙發恢複了平整,遙控器放置在茶幾上,電視裡新聞依舊,播音員的聲音字正腔圓、回蕩在客廳裡,站著的洛星河那一刻覺得孤獨自心底瘋狂上湧。
可明明,這才是他的日常。
洛星河試探地喊了一聲,“容縉。”
沒有回應。
好似白日的一切是他做了一場荒誕詭異的夢,夢醒了,就回歸科學了。
就是。
這才是正常的、科學的、符合三觀的世界。
閉上眼睛睡覺的時候,洛星河還在感慨。
睡著睡著。
洛星河似潛伏已久的豹子猛然發力,翻身壓上了床的另一側,他左手成爪,扼住了男人咽喉的部位。他沒有拉著窗簾睡覺的習慣,外麵有月輝、有燈光,室內不是伸手不見五指,不,現在也不是依靠眼睛的時候,洛星河憑著感覺製服了男人,事實證明,當看不見的時候,其它感覺就會分外靈敏,他判斷的正確,手下是男人的脖子。
“你再盯著我睡覺,我就買個電子香,讓你當回賽博家神。”
任是誰睡覺的時候被存在感極強的視線一錯不錯盯著,都會睡不著。
容縉的聲音出現,“我隻是在想,你會選擇當我不存在到什麼時候。”
洛星河翻身躺了回去,拉起被子蓋住臉,“滾。”
容縉遺憾。
洛星河煩躁地轉身,床的另一側什麼也沒有,他不見,但他能夠感覺到他就在。
“標記的時效怎麼這麼短,難不成每一次我要看見你,都要被你咬一回?”
容縉雙手枕在腦後,長腿交疊,很是閒適安樂,“普通標記自然就短,想要長一些可以試試其它。”
“比如?”
“洞房啊,這是我們成婚第二日,還未行周公之禮。”
“當我沒問。”
洛星河閉嘴睡覺。
容縉輕笑,他不是隨便孟浪之人,活著的時候受帝王忌憚屢次攪和了他娶妻之事,後來索性他就借口作戰時傷了身子不娶了,那時候都沒想過隨便找個人湊活過,現在不受拘束就更不可能隨便。
受庇護的家族突然獻祭了個清俊男子給自己,容縉覺得荒謬的同時竟然沒有拒絕,幾十年沒有與人接觸過他也會寂寞。
果然洛星河是不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