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能確定的就是,也夠作的。
但事到臨頭反悔顯然更作。
溫遲遲又歎了口氣。
好在她這些年來學會的技能之一就是自我催眠,想不明白的事情再糾結就是庸人自擾。
就當是請鄰居吃頓飯。而且方玉之前也提醒過她,鄰裡間總是要打好關係的。
想到這溫遲遲不再左右搖擺,總算強迫自己第一次撥通了那個已經交換很久的聯係方式。
*
不知道是因為通宵後生物鐘混亂造成神經衰弱,還是因為剛才見過一麵,明明之前已經困得有些偏頭痛,但李槜這一覺睡得並不好。
他久違地夢到了高中。又是那個雨季。
按理來說這是夢,最多也隻應該有畫麵,但像是某種幻境一樣,李槜居然聞到濃鬱過頭的桂花香。
並且夢境太過逼真,他明明是以旁觀者的視角看到正在填誌願的自己,但按下確定報考京大的按鍵選項時,鼠標微弱的顫抖居然讓李槜指腹刺痛。
他看到那條濕漉漉的、黏著殘落桂花的青石路徑,高中兩年,因為是在初中部那邊,這李槜來說是一條仍舊顯得陌生的路。
就在這時候,李槜看見溫遲遲的背影,所以他理所當然地追了上去。
可是要說什麼呢?
李槜看見夢中的自己在氤氳的霧氣中奔跑,明明當時已經在心中默念過千萬遍,一瞬間卻怎麼也想不起來。
好在這時候,畫麵裡的他終於追上了溫遲遲。
“遲遲!”他聽見自己這麼喊她,用熟稔的語氣和稱呼。
溫遲遲當然也轉過來了,隻是目光裡裝著久違的、讓李槜感到說不出彆扭的陌生。
夢裡的李槜顯然並沒有察覺到她的反常,因為他仍舊擔心地問溫遲遲,是不是手機沒充電,是不是不舒服,是不是......
李槜看著夢境裡還能看出些許稚嫩模樣的自己,莫名覺得有些好笑。
平日又不是多話的人,哪來這麼多莫名其妙的問題,生怕對麵的人看不出來。
也太明顯了。
正這麼想著,周圍突然又開始氤氳起迷蒙的霧氣,明明隻是一個呼吸間,所有場景天旋地轉,接著飛速變換。
他看見溫遲遲沒有回過頭的背影,看見自己被拉回去快速填完誌願又跑出來,看見自己魯莽地第一次去敲她家門,從鄰居那得到的回答卻是家裡沒有人......
還真是夢,快得讓人情緒來不及轉變,他甚至感到有些恍惚。
直到那些已經經曆過一遍的場景又重新反複,夢裡,李槜拜托父親打聽,但很久之後才知道她奶奶去世了。
他才知道她家裡要她報省師範,幸好她還是那麼聰明又勇敢,後來想辦法改了。
他也才知道,原來她右耳聽不見......
夢境和現實好像能夠連通,分不清窒息感到底是施加在那個李槜身上。
總之疼痛深入骨髓。
為她痛。
好像也有些為自己難過。
為當時自己的年輕,為還未拚命喊出就終止的問題,為錯過。
他還不知道自己值不值得被她喜歡。
夢境裡的場景還在繼續,李槜去了省城,偌大的城市,他當然找不到一個決心銷聲匿跡的人。
可夢裡,他在火車站就已經和出發去海城的溫遲遲擦肩而過。
空氣中又飄浮起濃鬱的桂花香。
溫遲遲的眼睛空洞洞的,仿佛什麼也裝不下。她不在乎這個世界,也不在乎他。
李槜抑製不住地想要喊出聲,但什麼用都沒有,他想要抓住她的手,隻有透明的靈魂穿過去——
她不要他,所以他什麼都抓不住。
臥室的窗簾被拉上,幾乎漆黑的房間死寂。
李槜不自覺狠狠皺著眉頭,汗水滾落下來。好在就在他差點要被溺死的前一瞬,電話鈴聲重新響起來。
強烈的失重感讓李槜從夢境中跌落出來。
他想起來了。
他那時,是要說喜歡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