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長不長的頭發被薄汗貼住,黏膩悶熱,溫遲遲基於李槜的黑色短碎發,突然這麼想到。
就在她後知後覺,已經開始反思自己剛剛是否應該和李槜打個招呼的時候,坐在右邊那排靠前的班長突然小聲喊了喊溫遲遲的名字,見她抬頭,他揚了揚手上的小紙條,示意她注意接住。
打招呼的事情才剛想起來就不得不先放在一邊,接過大概能猜出內容的紙條,溫遲遲先彎腰重新打開收納盒的蓋子,拿出草稿本,又把剛發下來的試卷從中間對折成A4紙大小,而後才垂下視線,明目張膽傾斜著角度看班長趁著發試卷的亂檔傳過來的紙條。
【不好意思啊,我剛才過來的時候太晚隻剩下那個空位,要不下課你和我換一下吧,我現在才反應過來......】
甫一抬頭,果不其然接收到斜前方班長遞過來的視線。他現在的同桌溫遲遲很眼熟,常常見他們在一塊兒打球,人家已經很好心地幫自己搬了箱子,原本就沒有義務要為她收拾因為自己來遲才留下的爛攤子。
所以溫遲遲很沒關係的樣子衝他笑笑,又用口型比著和他說了句謝謝。
即使內心半點不想再和這些人扯上關係,但說來這事也確實巧得不能再巧,分科後兩個班的人數居然還是一樣多,桌子一張不帶多卻也不缺,廖海樂這個位置在靠牆的後方,大多數人不願意選,於是就這麼恰好地被空出來,班長自然隻能把她的書箱放在這兒——
要是男女生人數都是偶數還好,班主任不說英語老師也要先幫忙調換,偏偏放眼望去就他們一桌異性同桌,連換都沒法。
“喲,這是嫌棄我脾氣不好,還是擔心你脾氣不好啊?”
廖海樂突然出聲,繼續說:“人緣挺不錯啊溫遲遲,這麼多選擇,難怪看不上周銳衡呢。”
黑板下方牆上貼著鮮紅的標語,“現在決定未來,知識改變命運”,身邊卻有個莫名其妙到仿佛大腦失常的人,溫遲遲照舊把英語試卷翻到最後一頁的作文,又抽出張草稿紙來。
做完準備後她才轉過頭,像是完全聽不明白他的陰陽怪氣,終於接話,隻很好脾氣的輕聲感歎道:“啊,你和周銳衡關係還真好。”
四兩撥千斤,言下之意是他多管閒事。
“行,挺牛逼。”廖海樂看著她笑了一聲,沒再出聲,隻手中的筆不時轉得掉在桌上,存在感明明白白。
但要是真要他往下說,除了那些尖酸刻薄的謠言,廖海樂實則是找不出其他能作為言語官司開頭的話題來挑起的,因為溫遲遲和他半點也不熟,甚至沒有完整說過一句話。
不過客觀事實半點不妨礙他的主觀敵意,因為他是周銳衡的朋友。
周銳衡是和溫遲遲一塊兒從三中初中部升上來的同學,初中那會兒雖然兩人是在一個班,但總的來說也不算熟,就是普通同學的關係。
上了高中之後兩人更是連同班同學都不是,周銳衡卻像是突然知道還有溫遲遲這麼個人一樣,開始對她窮追不舍,被拒絕了之後依舊死纏爛打,恨不得每節課間都要到六班門口,又或者是水房食堂之類的地方堵人。
並且他還順便在此期間換了無數女朋友。
對於這麼一個在在自己這裡完全稱得上是劣跡斑斑的人,溫遲遲向來是能有多遠避多遠,實在給不了什麼好臉色,更遑論什麼“主動打招呼”這樣就應該是天方夜譚的行為。
班長剛才說突然想起來的,就是這件事。廖海樂這樣的性格,他多少也知道。
畢竟高中生嘛,在廖海樂眼裡,最該講的就是意氣。
既來之則安之,總歸暫時也無法改變現狀。
好在溫遲遲是那種能主動忽略彆人的性格,本來話就不多,偶爾聽到廖海樂兩句不大客氣的話更是能演好鋸嘴葫蘆,他碰上軟釘子也隻能自討沒趣,下課了也就隻能自己繞出教室去透氣,隻在出去的時候故意輕踢了一下她的凳子。
不痛不癢的,溫遲遲權當不知道。被廖海樂這麼一鬨,倒反而讓她緩解了一些因為李槜而莫名其妙帶來的不自然。
溫遲遲從書堆裡找教輔的時候,視線終於可以落在前麵空空的座位上,李槜剛下課就拿著水杯去接水了。
她眨了眨因為久看試卷有些酸澀的眼睛,微不可聞地歎了一口氣。
要是也能像忽略彆人那樣,可以輕而易舉在內心劃清由他帶來的、自找煩惱的情緒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