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你是不停追逐的秒針,我是你背後暗湧的齒輪。”
——田馥甄《靈魂伴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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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惡心誰呢?”
溫遲遲從半崩不崩的夢境中醒來,迷迷糊糊隻聽見前邊傳來這麼不太清晰的一句。
小腹的痛連著腰,好在藥效終於能抑製一點。顧忌著著涼和班長給她放在書頭的語文試卷,她總算從語文課本上抬起頭來,隻腰還是直不起。
王思琪給她接的水是燙的,保溫杯裝著,溫遲遲慢慢拿過來擰開,倒在蓋子裡放在一邊晾著,從筆盒裡挑出隻碳素筆來。
“乾嘛呢,水汽都飄到我這邊了?”
前麵高川柏的聲音已經壓下去,溫遲遲因為拿筆,原本就是有些偏的坐姿,所以這會兒輕而易舉就聽到了廖海樂並不大的聲音。
“煩死了。”廖海樂繼續說個不停。
“煩你就去死啊。”
原本以為溫遲遲會和平時一樣裝作沒聽見,廖海樂甚至都在想新詞了,卻聽到耳邊傳來這麼一句。
他不可置信地轉頭過去,溫遲遲先慢條斯理喝完涼著的那杯水,然後又直接把保溫杯全部擰開,一整杯水都涼在本來放杯子的地方,風一吹,這下水汽才真是全飄到那邊了。
察覺到廖海樂的視線,溫遲遲眉眼淡淡,聲音比他可以壓低的還輕,剛好隻能讓他一個人聽到的那種。
“沒聽清嗎?”溫遲遲看著他,語速很慢,“我說,你覺得煩的話可以去死。”
表情分明和平時沒什麼一樣,仿佛她隻是在和人說“讓一讓”這樣的話。
廖海樂這次反應過來了,冷笑一聲:“我就說你平時都是裝的吧?溫遲遲你裝這麼久累不累啊,彆說銳衡脾氣好不跟你計較,我天天看你這一副清高樣,我都替你害臊的慌......”
“那就你替我去死。”疼痛讓她聲音依舊疲軟,溫遲遲毫不猶豫地截斷廖海樂的話。
黑板旁的鐘又跳過一分鐘,離下課不遠,大部分人都已經寫完試卷,教室裡充滿著或大或小的交談聲,她聽不清前麵的李槜是不是有繼續和高川柏說話,說實話,其實連廖海樂後麵說的這段話也沒怎麼聽清了。
在生理期的推波助瀾下,溫遲遲隻感覺發自內心的煩躁無法抑製的升騰起來,煩,煩的想吐。
為什麼要一直來和她重複這些沒有一絲意義和哪怕一丁點營養的話,真看不慣她可以去死,她發自內心的這樣覺得——她反正不會因為誰討厭自己就去死,既然忍受不了,那不就隻剩下這一個辦法了麼?
鈍痛侵蝕意識,憑心聽,溫遲遲剛剛用的也確實是基於上述的,一種合理建議的語氣。
但在廖海樂聽來當然不會這樣理解,他原本還因為下課時候班上同學的勸阻有些收斂,現在變成溫遲遲“先”挑事,那當然就要如她所願才對。
原本刺什麼溫遲遲都隻作耳旁風,好不容易今早吵起來就是因為王思琪,廖海樂特意挑這點下手:“我嘴笨,說不過你這大學霸...哎溫遲遲,王思琪那個關係戶我看口才......”
原本已經要重新開始寫題的人,乾脆利落把手伸向那個敞開著的保溫杯,然後沒有停頓的,直接把杯子香廖海樂那邊推倒。
“溫遲遲你乾嘛呢?!”
幾乎一整杯的水,漫過三分之一溫遲遲的桌麵,以及旁邊那張桌子的全部。斑駁的桌子上,試卷、課本全部泡在熱水裡,甚至還冒著隱隱的熱氣。
“說彆人是關係戶前,你都不先看看自己成績的嗎?”話說得狠,實際溫遲遲原本已經快失去血色的嘴唇已經變得更蒼白。
廖海樂哪還顧得上聽這一句,手忙腳亂地站起來,喊聲引得幾乎全班都朝這個方向轉過來。
五感在這種情況下像被誰強行屏蔽了一樣,溫遲遲當然能感覺到周圍是亂糟糟的,但她隻是冷眼看著這一切,就像自己並非始作俑者,反而是,理所應當的旁觀者。
旁邊,廖海樂一時居然不知道是要先灑到褲子上的水,還是要先救桌上的試卷和書,高川柏倒是轉過來看熱鬨了,可也沒有絲毫要幫忙的意思。
熱汽蒸到空中,這次算是真影響人了。
好不容易緩解了一丁點的小腹疼痛又卷土重來,並在心理的煩躁下愈演愈烈,溫遲遲強撐著站起來,朝斜前方腳已經邁出來一隻的班長走了一步。
“班長,我去下校醫室,節體育課我上不了了,麻煩你替我請個假。”
操場還在晾著漆,是以這個學期所有班級的體育課都隻能在體育館上,所以從早上第三節起就有體育課的排課。
廖海樂眼看溫遲遲要走,也顧不上什麼水不水的了:“我草,你去哪......”
“廖海樂你趕緊把這水擦了啊!”高川柏看熱鬨,一把抓住他胳膊,“都快淌到我箱子上了,這是乾嘛呢?!”
“什麼水我去......”
溫遲遲桌上的水倒是不多,但再漫久點倒是足夠淹濕最下麵的書。
但她原本也不是很在乎。
得到班長準確的答複,她抓起保溫杯,用僅存的力氣,有些慢地從後門出去,看不見高川柏拉著廖海樂,也沒看見班長過去勸說......
自然更沒看見,在她走後,有人替她抱起了桌上那疊,她自己都不在意的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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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遲,好點沒啊?怎麼感覺更嚴重了?你之前吃過布洛芬沒?”大課間的時候,王思琪請了假來醫務室看她,替她衝泡了校醫又給開的藥,一連串的問題劈頭蓋臉就來。
課間操的鈴聲振奮,但和平時都在班級方陣裡聽的比起來,又顯得有些空。
溫遲遲情緒已經平穩下來,接過王思琪對過涼水的藥,試探著喝了一口,還是有些燙,又放下紙杯:“沒事兒,可能就最近沒休息好。”
王思琪看她不喝了,趕緊又要把裝著藥液的紙杯拿過去:“燙了嗎?我再給你對點熱水。”
溫遲遲坐在椅子上,這個仰視的角度看她忙忙碌碌,有些好笑,沒把杯子給她:“沒事兒,我現在也不太喝得下,先涼一涼。你趕緊坐下來吧。”
校醫這會出去了,醫務室就她們兩個人,王思琪依言坐下來,話匣子就這麼被打開,憤憤不平的:“廖海樂那傻逼,等老王回來了我非得跟他告個狀,每天就他破事兒最多。”
溫遲遲看她這恨不得跳起來的樣子,安慰道:“沒事兒,他不一直那樣麼,今天是我自己不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