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條金魚 但真正“懂事”後她才知……(2 / 2)

夢見水星 兩隻陳橘 5347 字 10個月前

老人要是真有什麼事兒,她們做兒媳的才是最不好受的。

溫遲遲破天荒地插了話,問道:“嬸嬸,小叔他們什麼時候回來啊?”

白秋心歎氣道:“還不知道檢查要做到什麼時候呢,到時候直接去我們那邊吧,老太太剛做完檢查,也彆自個兒做飯了,我乾脆請兩天假......”

原本她在這兒就是為了等著溫先江來,好說道說道該有的官司,結果鬨半天,唱戲的場子都沒扯起來。

李香茹猶豫了一下,說:“那待會兒我和你一塊兒過去吧,看看有什麼能幫得上忙的?”

人家都說到請幾天假這地步了,她再不去,顯得多沒有良心。

“媽,那我也和你們一塊兒過去吧?”溫遲遲頓了一下,“剛好,和表姐也好久沒見了。”

誰知李香茹卻一口回絕:“行了遲遲,你個小孩子就彆添亂了,回家寫你的作業,過幾天不是就要回去補課了麼?等晚上再給你奶奶打個電話,啊?”

白秋心也搭腔:“是啊遲遲,正事要緊,彆耽擱 了,下次我讓你表姐來找你玩......”

“哦還有,”她起身,從電視櫃下麵的抽屜裡掏了一把東西,直接塞到溫遲遲外套口袋裡,“這個你拿回去吧,上次買來的糖,太甜了,你奶奶吃不了......”

溫遲遲低頭,輕易就看見鼓起來的衣袋,因為嬸嬸這樣自作主張的行為有些煩躁,但最終隻是沉默。

“在這還跟我們擺一副主人做派,真以為彆人不知道她什麼意思呢?”

小叔家和奶奶家隔的不是很遠,這邊最大的菜市場在奶奶家附近,白秋心說是要先回家給老太太收拾東西,“建議”李香茹先來菜市場買點東西。

“真是越有錢的越算計。”

人聲嘈雜,踩在滿是臟汙水漬的水泥地麵上,頂頭塑料布擋住天,光線昏暗。溫遲遲隻當沒聽到媽媽在說什麼,把菜換到另一隻手提,沉默著接過老板殺好的魚。

“每次都得提當年那點事兒,不知道的以為我們家當時占了多天大的便宜,她也不想想,要不是你奶奶當時忙著看你表姐了,你怎麼會燒得這麼嚴重,後來還......”

“媽!”溫遲遲出聲打斷她的話。

她這一聲有些突兀,李香茹頓住,想起了什麼,有些悻悻地轉過來,眼神裡帶著愧疚,以及其他什麼情緒,一時不知道該說什麼。

溫遲遲緩緩問:“還要買彆的什麼嗎?”

她主動避開那個可能會發生的話題。

“哦哦,”李香茹回神,“差不多了,該買的都差不多了。”

她笑了笑,有些悻悻的,又帶了些討好的意味,溫遲遲心裡更梗得不舒暢。

裝魚的袋子上有些水漬,刺得指尖冰涼,鼻間是若隱若現的魚腥味。

和李香茹一塊兒走出菜市場,她把買好的東西先放到腳邊,從包裡翻出來五十塊錢,遞給溫遲遲。

“媽,我還有呢。”她沒接。

這邊是去火車站的必經之路,車流多一些,馬路上鳴笛聲刺耳。

“給你就拿著,”李香茹把錢塞給她,又拿過了溫遲遲拎著的那幾袋東西,“待會兒寫完作業你直接出去吃吧,找個飯店,彆總去吃麵,啊?”

塑料袋因為人的動作發出略尖銳的窸窣聲,溫遲遲看著重新提起東西要走的李香茹,突然開口。

“媽,”她說不出自己的語氣是怎麼樣的,“我爸去哪裡了?”

李香茹回過頭來,皺了皺眉,不明白她怎麼突然問這個問題:“估計回單位了吧?”

“怎麼了?”她瞥到溫遲遲有些僵硬的表情,又問了一句。

“他給你錢了嗎?”溫遲遲突然抬頭,“待會兒去看奶奶,你不是也還得給錢嗎?”

手裡攥著的紙好像千斤重,她固執地盯著李香茹的眼睛,眼波搖晃。

李香茹愣了一下,表情有些僵硬,眼神閃躲開:“你這孩子,說什麼呢,錢不錢的不該你管。再說了,咱們都是一家人,你爸的不就是我的麼?”

“行了,快去坐公車吧,”她語氣如常,“小心點,聽到沒?”

溫遲遲垂下眼,固執地沒接話。

李香茹皺起眉頭,又催了一遍:“趕緊去吧,到家告訴我一聲,媽媽先走了,啊?”

人來人往,有小販蹬著三輪車上了人行道,看溫遲遲一直在那裡站著,吆喝了一聲:“小妹,買水果不,自家鄉下種的,新鮮得很,算你便宜點咯!”

視線裡已經沒有李香茹的身影,溫遲遲沒接話,往旁邊一步,讓開路。在原地沉默了一會兒,她最後隻是抬了抬手,然後有些彆扭地抽出張紙來擦乾手上的汙漬痕跡。

陰沉的天,低得似乎快要挨到頭頂,前方是紅燈過後流動的車輛。

明明一樣的路,卻大多已經不是溫遲遲認識的店,不像小時候,誰看到她都會喊一句——

“哦,這就是三樓那個老太太幫後兒子養的小姑娘啊?長的真機靈......”

5歲以後他們就不怎麼會頻繁來這邊,一是有芥蒂,二是本就沒有什麼感情基礎,爺爺過世之後基本就隻有兩隻手數得過來的交集,逢年走個過場,過節時候李香茹過來給個錢——

或許是大人們心中有不願意承認的,對溫遲遲的愧疚,以及明目張膽的埋怨,即使隻是鮮少的幾次,他們也並不是很願意帶著她過來。

到底有什麼好避諱的?

奶奶口中的春意遲遲,實則這個家裡沒人不知道究竟蘊含著是怎麼樣的意思。

曾經溫遲遲最怕的人是奶奶,因為覺得她很凶,也因為媽媽說,你和她沒有血緣關係,你在她家住,要懂事,要聽話。

但真正“懂事”後她才知道,沒血緣有什麼關係?

有血緣才是最可怕的。

溫遲遲想到這,突然感到莫名的諷刺,嘴角不由咧開一絲有些慘淡的笑。

紅燈變綠。

她儘量撇開多餘的、擾人的思緒,抬腳踏上斑馬線,往對麵的公交車站走。

李槜的身影就是在這個時候,被她裝進眼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