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條金魚 我不想打球了,我們一……(1 / 2)

夢見水星 兩隻陳橘 5266 字 10個月前

“很倔強很敏感的當年,又依賴又誤解衝動決裂。”

——楊丞琳《不敢說的懷念》

*

“你自己能回去吧?”

豔陽高照,吃飯前脫下的衣服又重新穿回到身上,溫遲遲卻感覺骨頭縫都透著寒氣。

表姐的表情像是不耐煩,又帶著些彆扭:“那個,我媽的話你彆太放在心上......”

溫遲遲搖搖頭,和她道了彆,沒有去對麵,而是轉身去往下一個公車站。

剛才奶奶讓表姐她倆先走,她於是就離開了,此刻屋子裡是已經平靜下來,亦或者是有什麼新的鬨劇,這都和她無關了。

從小到大的入學體檢更像隻是走個過場,在學校度過這麼多年,明明應該是更如履薄冰的環境,但周圍並沒有任何人知道她右耳聽不見。

反而是知道全部的親人,明明她自始至終沒有傷害過任何人,卻還是把她的傷痛當做最鋒利的刀刃,試圖刺進她父母的胸膛——

但他們不知道,其實根本是沒有用的,

愛確實是抽象的東西,但這並不代表愛無法被感受到。溫遲遲這樣後天敏感的小孩更甚。

宜興的道路依舊彎彎繞繞,公交車裡寥寥幾個人,她坐在最後麵,被轉彎時的慣性力甩得搖晃。

溫遲遲把窗戶拉開一條縫,風拍在臉上,好像終於能讓眼眶的生硬顏色變淡,喉口確實有哽咽的聲音,但發不出。

窗外,道路旁的樹上都掛滿了喜慶的紅燈籠,象征著新年的到來。

但是新年,確實也是冬天。

有一種說法是,人對五歲之前的記憶並不清晰,真假不析,溫遲遲確實能清楚的記得,自己右耳聽不見這回事,是從五歲開始的。

張肅和溫先江有著不同的姓氏,當然也有著不同的父親和母親——被溫遲遲稱為爺爺和奶奶的人,是在寡居之後和對方重組家庭的。

但不同於張肅從小在奶奶身邊長大,爺爺在城裡工作,卻隻把溫先江放在村裡丟給長輩,直到他和奶奶再婚的那一年。

那時比張肅大四歲的溫先江已經上了中專,看似穩定,實則局限,至少在他自己看來,人生已經沒有任何回旋的餘地了。

後來的事情也確實如此。

不同於考上本科的張肅在工作中順風順水,溫先江不僅花費了好些功夫等待編製,工作也稱得上是有些顛沛流離,也因此,帶著這些怨懟情緒,在父親去世後,他和繼母的關係一度僵持,甚至逢年過節都找出理由來拒絕回去吃團圓飯。

直到溫遲遲的出生。

因為工作不順,出生於農村的溫先江在城市裡終究很難找到歸屬感,而沒有兒子這件事,又讓他難以在村裡抬起頭——人一旦追求合群,那他勢必就得拿出誠意來。

於是重男輕女自然而然變成了他的思想準則。

從還沒出生開始,在溫先江的眼裡,溫遲遲就從來就不是個省心的孩子。

計劃|生育當下,妻子的懷孕並不讓人能夠完全期待,於是溫先江帶著她回農村,找了醫生來判斷未出世孩子的性彆,而李香茹是皮球一樣的性子,無論丈夫給予什麼,她都能自己說服自己回彈。

但好在,據說孩子性彆為男。

那時適逢溫先江第一次等待編製失敗,性格同現在如出一轍的煩躁易怒,所以在得知自己唯一可以到來的孩子性彆為女的時候,溫先江的第一想法就是,要想辦法再生一個。

溫遲遲——那時還沒有名字的她算是早產兒,經常要跑醫院,經常鬨得不安寧。

眼看編製無望,溫先江對兒子的渴望幾乎到了頂點,後來不知道誰給想的辦法,說是隻要想辦法給孩子辦個殘疾證,就能再生一個。

殘疾證自然無法說辦就辦,但能先讓大部人以為他從來沒生過孩子還是有可能的。

所以溫先江久違的去找了繼母。

關於他究竟是怎麼說服的奶奶,溫遲遲直到今天也依舊不知道,但她曾經從嬸嬸的口中聽到過自己名字的由來。

“就叫溫池池吧。”溫先江說。

他去找了算命的,孩子名字帶水的話,下一胎就會是男孩。

奶奶那時遠沒有現在蒼老,但麵對繼子,始終還是帶了幾分疏離的客氣感。

“不如還是叫遲遲吧,”奶奶歎了口氣,說,“小孩子名字起得小一點,也會好養活一點。”

“對啊先江,讓媽取吧,”李香茹也在旁邊附和,眼眶通紅,“要跟著媽待那麼久呢......”

但也僅限於此。

遲遲,春意遲遲。

從此就變成溫遲遲一生的標簽。

她從沒覺得這個名字有什麼不好,但她在意名字裡寄托的親人的祈禱,時隔十數年,一想到這兩個字曾經是“池池”,寒意就仿佛浸透全身。

和現在已經長大了,奶奶對所有小輩一視同仁的照顧不同,要看顧一個還不通人事的小孩原本就不是一件簡單的事情,所以小時候溫遲遲是很害怕奶奶的。

她害怕她的嚴厲,她的不苟言笑,害怕嬸嬸有時會對著她翻的白眼,也害怕同在奶奶家生活的比自己大的表姐。

所以在還未完全理解家的概念的時候,溫遲遲就已經頻頻想家。

但當後來真的能夠回家,好像才是噩夢的開始。

那時溫遲遲應該是剛過五歲生日不久。奶奶檢查出高血壓和高血糖,身體再也不適合照顧兩個小孩,再加上表姐上小學,不用再需要奶奶照顧,兩方家裡也就大鬨了一場,最後的結果就是讓溫家接走孩子。

溫先江那時依舊沒能成功擁有一個兒子,但五年不是五天也不是五個月,他再想拖延也沒有辦法。恰好那時溫遲遲的舅舅李道成做生意發跡,李香茹在家裡的話語權增加,總不能真的就為了一個虛無縹緲的孩子真的不管自己的親生血肉——

當然,前提是那個男孩確實這麼多年都沒能生下來。

但在被接回家後的很長一段日子,溫遲遲所以為的溫馨日子並沒有到來,反而因為她已經晚了五年的到來,爭吵頻頻爆發。

她那時當然不可能如現在一般沉默,也不可能如現在一般麵上似乎毫無波瀾,隻要是小孩子都會哭會吵會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