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條金魚 嗯,說好了。(2 / 2)

夢見水星 兩隻陳橘 4041 字 10個月前

“...不說這個了,”嬸嬸轉移了話題,“遲遲就快高考了吧?好好讀啊,爭取考到京市去,咱們家也算是能出個狀元了......”

李香茹搶先替她回話,笑得有些勉強:“哪能,你們家曉曉才懂事,一畢業就不用愁工作。”

母親話裡的真心實意她從來都分得清,更遑論之前她私下也說過諸如表姐隻考上個大專之類的話。溫遲遲聞言,抬頭看了一眼李香茹。

但話題很快跳過,白秋心之前在這做了體檢,恰好能取報告。

李香茹就帶著溫遲遲,想去看看溫先江他們那邊。

“姐?”走到一半,李香茹卻被人喊住,“你怎麼也在這兒啊?”

“遲遲也在啊,快過來......”

溫遲遲轉頭,看見喊人的是舅母。

看見李香茹過去,她挪到長椅的一邊,給兩人騰出位置來:“快坐,快坐。”

“春琳?我婆婆住院,我過來看看,你呢?就你一個人?”

舅嬸笑笑,隻說:“我來拿點藥。”

李香茹皺緊了眉,但也沒多問,隻說:“媽最近身體還好吧?”

溫遲遲和舅舅一家並不算很熟悉,因此也說不上什麼話,兩人寒暄了一會兒,舅嬸朝李香茹使了個眼色。

她皺皺眉,轉頭對溫遲遲道:“遲遲,你在這兒坐一會兒,我和你舅嬸去拿個單子......”

耳邊吵嚷,溫遲遲在這樣的環境裡難得煩躁,但還是對著媽媽點點頭,看著她倆走向另一個方向

高三以來難得有過這樣“清閒”的時光,但腦海中的思緒卻紛呈疊亂,讓溫遲遲一刻不得安歇。

一會兒是奶奶在病床上的樣子,一會兒又是童年的那些畫麵。

她想起自己小時候不小心打碎一隻杯子被奶奶罰站,想起她拿錯一顆糖被訓斥,想起奶奶其實從來都不算喜歡她。

幼年時溫遲遲拚命想逃離,卻從來沒有想過離彆或許會即將以這樣的方式到來。

消毒水味愈發衝鼻,外麵救護車笛聲呼嘯,溫遲遲沒由來覺得恐懼,恰好有病人要過來坐,她索性起身讓開,準備去找媽媽和舅嬸。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氣味太過深刻,又或者是因為彆的什麼,溫遲遲後來失眠的時候常常會想起這天,會想如果她再在原地忍耐一會兒,是不是後來真相水落石出的時候,就不用這麼痛?

但一切的如果都是謬論,事實卻是,十八歲的溫遲遲在聽到樓梯間傳來熟悉的聲音後,鬼使神差地停下腳步,把自己的聲音掩在了門後。

“姐,但凡還有辦法我都不會來找你的,你不是不知道......”

“是,道成是做生意,可他也是被人騙了,現在錢都被套牢了,我們也沒有辦法啊!誌才平時多孝順他奶奶和您這個親姑姑您也是知道的,要不是同學太過分了,他也不是會隨便動手的孩子......”

“姐,你可一定要幫幫我們誌才啊,你可是他親姑姑,他才多大年紀,要是因為這事兒沒書讀了。我真怕他出什麼事兒!那你們老李家可就沒後了!”

從溫遲遲有記憶以來,這好像是舅媽第一次對媽媽說話這麼客氣。

最初她的身份是老李家獨自的兒媳,生下傳宗接代的獨子,自然有“權力”對姐姐頤氣指使,後來舅舅做生意算是發達了,眼角眉梢則理所當然要掛上高高在上的傲氣。

耳邊的聲音陌生又熟悉,溫遲遲以旁觀者的視角,在對話中分心梳理出事情的脈絡。

簡單來說就是,舅舅生意出了問題,正在念中專的表弟李誌才借了網貸,又和同學打架——後者當然不至於退學,真正讓舅媽卑微的是利滾利的網貸。

李香茹對表弟一直都很好,小時候買玩具或者彆的什麼東西,溫遲遲不一定有,但表弟一定會有。

但麵對這麼大的一筆金額,李香茹顯然不可能一口答應下來。

她有些為難道:“道成那邊怎麼說都應該還能拿出來吧?這事媽不知道吧......”

心平氣和從來不適用於任何有利益糾葛的場合,接下來的淩亂對話從溫遲遲耳邊劃過,像是小時候被李誌才搶走東西時男孩的哭聲和大人們訓斥自己的聲音,無關緊要,她也改變不了母親的任何決定。

但就在溫遲遲準備抬腳離開的前一秒,李香茹有些窘迫的聲音讓她遲遲無法挪動一步。

“......春琳,不是我不想幫這個忙,實在是遲遲馬上要上大學了,我也得為著她考慮啊......”

舅媽當然不願意就這麼被擋回去:“姐,你和姐夫都是有工作的,工資也穩定,遲遲上大學那還不簡單嗎?再說了,誌才這錢也不需要你全給......”

但還不等她說完,就被李香茹陡然打斷。

透過稀薄的空間,溫遲遲印象中,李香茹上一次出現這種疲態已經是很久很久以前了。

母親的聲音如同即將被風乾的殘蠟,也像即將熄滅的昏黃燈光:“春琳,你還不知道吧,我已經下崗了,就過年那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