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夫子在學堂之中來回穿梭,學子的書聲琅琅,聽著寧靜而悅耳。
祝英台端端正正地坐了好一會兒,便覺得腰背酸疼。她小心地將座位往前拉了拉,調整了一下坐姿。
她雖是穿越過來的,但穿越後的這幾年卻沒想活成個紈絝,而且作為士族子弟,家中藏書眾多,又有先生親自教導,典籍古經多有研習。
課上所學,她昨夜又已預習過,是以學起來並不費力。
她如此想著,轉頭向梁山伯看了一眼。對方正認真地看著書卷,對周圍發生的事情沒分去一分注意。
祝英台心中暗歎,再向右邊看去。中間走廊的間隔並不算遠,她幾乎能夠看到馬文才書上做的注記,看見他蒼勁有力、風骨峭峻的字跡。
真是好字!
目光再一上移,祝英台看向馬文才,隻見這廝腰板挺直,如同鬆柏修竹一般清雋俊拔。
深藍色的儒生服一絲不苟,更顯得嚴整認真。
祝英台才不禁多看了幾眼,覺得有些冒犯,方要扭過頭重新看向書卷,便措不及防地看見馬文才也轉過頭來。
被那雙漆黑清亮的鳳眸漫不經心地一掃,祝英台頗有幾分心虛,下意識地衝他微微一笑。
隻一瞬間,以祝英台的眼力分明是看見馬文才眸光微亮,下一刻卻又沉寂下去。
二人同時收回目光,祝英台是心中尷尬,不敢再瞧,而馬文才興致卻淡了下來,多了幾分心不在焉。
直至這堂課結束,馬文才將書卷收到木屜裡。身旁的秦將時慣會察言觀色,湊上來低聲說道:“文才兄,聽說書院後山裡有好些野物,你箭術高超,這書院裡又無趣,不如咱們去那兒玩玩?”
王伯滿聽到秦將時這樣一說,連忙湊上來:“文才兄,帶我一個,帶我一個。”
馬文才不著痕跡地皺了皺眉頭,手臂搭在案麵,他姿態輕鬆,神情卻不屑:“我來書院可不是玩樂的。”
秦將時撓了撓頭,王伯滿卻順杆而上,“文才兄胸懷大誌,這些小玩意自然不入文才兄的眼。”
馬文才神色稍霽,轉過身去。
“文才兄,你看那梁山伯出身低賤,卻偏偏有個祝英台黏著他,真是奇了怪了不是?”
馬文才聽到點感興趣的話題,但隻笑了笑。
那秦將時自身也並非出身士族,家中窮困又無一技之長,這樣的家世這樣的出身在書院裡也是極差的,但他卻偏偏瞧不起與他出身相近的梁山伯,不過是自以為討好了馬文才,才自覺高人一等。
馬文才輕蔑道:“不過是慣會攀附權貴的賤民罷了,又怎麼能比得上士族。”
在當今天下,士族與平民本就是雲泥之彆,馬文才這樣說也並無錯,這也是士族子弟的一貫觀念。
秦將時見他說話,仿佛受到了鼓勵,繼續低聲道:“要不,整整這梁山伯?”
馬文才朝梁山伯那邊望了一眼,隻見他與祝英台並肩而坐,正捧著書卷說些什麼,舉止親密。
一個士族子弟和一個寒門出身的平民這樣好,已經足夠引人注目。秦將時注意到梁山伯,也不是完全沒有原因。
他眸子微沉,無聲著勾了勾顏色偏深的薄唇。
晚課後,學子們都紛紛回到學舍。尼山書院雖然遠近聞名,但占地卻並不大,每幾間學舍才有一間澡堂。
因為都是男子,所以並不覺得有什麼不好意思。可問題就是,這樣一群男子之中混入了一個女子。
祝英台抱著換洗的衣服坐在床榻上,門外有結伴一起去澡堂的同窗路過,說話的聲音並不大,但卻叫祝英台心中煩躁。
“英台,怎麼不去沐浴更衣?”
梁山伯也已經準備好了換洗的衣服,此時正站在祝英台不遠的地方。梁山伯的笑容平和寬容,仿佛有撫平那種煩躁之感的作用。
祝英台心想,若總是搪塞並非長久之計,於是她心念一動,輕輕歎了一口氣,“山伯,我自小不曾獨自一個人離開家,如今離開祝家莊來到書院,有時候想到家,總有些思念。”
“山伯,你會不會覺得我太沒有男子氣概?”
梁山伯輕輕搖了搖頭,走過來在她身邊坐下,又想起祝英台不習慣和人接觸,他往旁挪了挪,“怎麼會,英台,想家是人之常情,更何況這是你第一次離家這麼遠。”
“不過你彆擔心,為兄會照顧好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