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麵宿舍人少、安靜,也正是因為如此,祝英台又感受到了這種清寂的心安,就連同被迫和馬文才同舍的心慌和憂慮也減輕了不少。
銀心幫她把行李搬進學舍,學舍裡空無一人,祝英台猜想馬文才應該是在澡堂裡,畢竟這個時候所有的人應該都已經從回到學舍準備安歇了。
“小姐,這個馬文才可不比梁山伯好糊弄,咱們要小心些才好······”
祝英台一邊將自己的鋪蓋放在床榻上,一邊收拾整理著自己的衣服,瞅見學舍中那間一人高的衣櫃正好空出一小半的地方,想來是王伯滿搬走後留出來的。
從此可見,王伯滿從前和馬文才同舍的日子定然是極為不順心的,不僅僅是指心理上。
祝英台笑了笑,轉而又擔心起自己的處境來。她幽幽歎了口氣,提醒道:“銀心,以後和我說話時要喚我公子,即使是說悄悄話也不要再喊我‘小姐’了。”
銀心反應過來,臉上露出愧疚的表情:“公子,銀心以後會注意的。”
祝英台也並沒有怪她的意思,見東西都已經搬了進來,她便對銀心道:“銀心,你去休息吧,剩下的事情我自己來便好了。”
銀心點點頭,忽然想起了什麼,從祝英台的行禮裡拿出玫瑰香露,“公子,這東西還是彆留了吧,銀心替你收好。”
祝英台看了一眼,沒有絲毫猶豫:“扔了吧,扔了也安心許多。”
銀心應了一聲,將玫瑰香露揣在懷裡,便很快離開了房間。
祝英台整理好自己的隨身物品之後,徑直走到桌邊,本想倒盞茶來潤潤喉嚨,卻想起來自己忘記將茶具帶過來了。
桌上的茶具明顯是一套,工藝精致看起來就價值不菲,雖然有五六個茶杯,但她暗自搖了搖頭,伸出了手又縮了回來。
南麵的學舍雖然規格與其他學舍差不多,但祝英台就是覺得與自己和梁山伯同住時的那間學舍有些不太一樣。
她走到書架前,隻見上麵一架一架之間的書籍都是整整齊齊地擺好的,從左到右從上到下,高度寬度排一絲不苟。
祝英台再走到案幾旁,墨寶也按照規格樣式一律整齊排好。
她逐漸感到一陣奇怪,待轉身走到衣櫃前仔細看時,她才恍然大悟。
不同於她的衣服,馬文才的衣服都是按照一種手法和樣式疊著的,每一件衣服都不偏不倚地相互摞在一起,不管從什麼角度看上去都沒有一絲褶皺。
祝英台剛乍舌驚歎,便聽見身後傳來微不可聞的腳步聲。
她轉頭看去,隻見馬文才僅穿了一身中衣走來,因為剛剛沐浴的原因,半披著的青絲有些潮濕,軟而直順地貼在背上胸前。
平日他穿著得體嚴整,眼前這般發絲微亂眼尾被熏得濕潤的模樣卻是少見。祝英台見他走的方向似乎是自己這邊,不知為何驀然就察覺到心跳加速起來。
她抿了抿唇,不自覺後退幾步。
她心裡極為不平靜,但在馬文才眼裡,也許就是防備和厭懼的表現。他抬眼淡淡看了一眼祝英台顯得尷尬不安的模樣,一句話也沒說。
鳳眸微黯,看上去有些失落。
祝英台想擦一擦眼睛,卻覺得自己真的看到了。
馬文才已坐在床邊,仔仔細細地擦著自己的長弓。他似乎頗為愛護自己的東西,對書本是如此,對長弓是如此,隻要是喜歡的東西都是如此。
祝英台不知道自己為什麼忽然會想到這些。
她緩緩走過來,坐在床的另一邊。那個位置是靠牆的一邊,卻是馬文才一貫睡的地方。
馬文才抬起頭,道:“我睡那邊,那是我的地方。”
祝英台這才發現他的被褥和枕頭都一並整齊地疊在這一半邊床的床尾。
她輕輕點頭表示自己知道了,於是站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