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人不算得寬闊厚實的肩上布滿了密密麻麻的傷疤,就如同一條條蜈蚣再身體上盤繞爬行著。
祝英台的手顫抖起來,下意識地吸了一口冷氣,心裡麻中帶著一股直衝而上的冷然和疼意。
指尖攥緊衣襟,祝英台緩緩繼續著動作,悄然繞到馬文才身旁,欲要將衣領往下拉,直到看到完整的朝著背上蜿蜒而去的完整的道道疤痕。
然而,還未行動,祝英台的手就已猛地被壓住了。
馬文才尚且意識模糊著,卻已經皺起了眉,看向她的眼神中是陰鷙和警惕。他恍然間發現衣領敞開,下一刻便已條件反射一般地講衣領攏起,朝著床榻裡麵退了退。
“滾開,彆碰我!”
馬文才紅著的眼睛還沾著水汽,睫毛濕潤,威懾力少了極多。
祝英台連忙哄道:“文才兄,我是英台啊。我給你上藥。”
馬文才這才抬頭看她一眼,仍是冷冷到,狐疑地盯了她半晌,才抿了抿嘴,重新低頭。
祝英台緩緩上前,這次沒再碰馬文才的裡衣,而是在被劃破的袖子口扯開一個更大的破口,小心翼翼地將藥慢慢敷好,包紮固定完畢。
二人都已精疲力儘,尤其是馬文才,祝英台出去倒水的功夫,他自己就已經換好裡衣,躺在床榻上睡著了。
祝英台仔細查探了他的狀況,倒是安穩多了,隻是還未退熱。
她不敢離開,也怕馬文才醒來後沒有第一眼看到她,便也如往常一般上了床榻。
學院裡的床榻很寬大,容下二人是綽綽有餘。祝英台睡在榻外,側身麵對著馬文才,睡前不由自主地用目光臨摹他的五官容顏。
她警覺地意識到她穿越過來後,定然有什麼發生了變化。這變化不僅僅是本來應該和梁山伯親密無比的她與梁山伯止於某種恰到好處的距離、本來應該與馬文才作對的她反而成為了他的好友,還有可能是馬文才發生了變化。
他無疑是極為優秀的青年才俊,雖然性子乖張狠厲,冷僻桀驁,卻也有可愛可佩服之處。
但今日馬文才那一化蝶一說,以及疑似將她當作女子的神情態度,都告訴祝英台,馬文才有問題。
若非這一回折騰,自己也許根本不會發覺。
“文才兄,究竟是何原因讓你預見了梁祝的結局呢?隻可惜,我不是真正的祝英台,也不會化蝶。”
祝英台低低歎息著,將少年緊蹙著的眉頭輕輕撫平。她大抵是著了魔了,竟然對馬文才生了愛,又覺得他有可愛可憐之處。
但她隨性至極,不但半分不想乾預,還情願就此沉淪。
是好是壞又如何?又有誰是完全純粹的呢?
祝英台想到此處,心中的疑慮頓時消散。她幽幽歎了一口氣,轉過身來,在不經意之間便陷入了沉沉的睡夢中。
第二日,雨過天晴。
晨光從窗戶的縫隙之間爭先恐後地擠進來,在床榻上占據了分寸之地。
馬文才幽幽轉醒,神情片刻迷茫過後便攸然回過神來。他聽著耳邊傳來的清淺的呼吸聲,女子的發絲觸及他的頸部,如同上好的綢緞一般將他的脖頸纏繞。
馬文才輕輕扭過頭去,目光還未變化,帶著些柔和溫順,但當手臂上的疼痛如毒蛇一般蔓延而來時,他眼神一變,不覺露出些許狠厲些。
能緊握長弓的手緩緩向祝英台的脖頸移動,脆弱的命穴就這樣展露在他麵前,昨日的狂風驟雨激起心裡的涼薄和狠辣,馬文才攥緊手掌,蹙起眉頭。
這狂風暴雨並沒有降臨到祝英台身上,而是停留在馬文才的手中。他的手顫抖著,更像是試探性地伸出手,然後緩緩地,慢慢地縮了回去。
馬文才衣襟散亂,怔然坐在床頭。
祝英台幽幽轉醒之時,便是見他麵色蒼白的呆愣模樣。
“文才兄,你醒了。”
祝英台湊過來,檢查他手臂上的傷口。但不好的是,她發現不知道為什麼,這傷口已崩開了,然後往外滲著血,顯得很恐怖。
“文才兄,何故又將傷口崩裂了?”
祝英台的語氣有些重了,她迅速地掀開被褥,從櫃子裡翻找出藥來,鼓搗一陣子便走了回來要給他上藥。
“為何這般不知道照顧自己?你也是這般大的人了,受傷了也不知道要上藥包紮,下雨也不知道躲,淋了雨也不知道換衣服……”
她越說越急,越說越氣,但最後頓了頓,想到了些什麼,還是卸下氣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