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後寂靜,幾日不曾感受過的清風拂麵,然窗外的蟬鳴卻好像讓祝英台感受到了幾分躁動。
原來即使身為女子,也會有因為不舍而願意斷袖的情感嗎?她躺在床榻上,如是想著。
俗話說病來如山倒,也許是馬文才平日身子健實,所以一旦生了病才這般虛弱可怕吧。
方才用了粥,坐在床頭看了會兒兵書,不過一個多時辰便又沉沉睡去了。
少年睡相極好,甚至稱得上是乖巧。那幾分防備讓他麵對著自己,卻又不由自主地蹭到了她身邊。
不,也許是她蹭了過去。
祝英台往日是不明白為什麼桀驁不馴如馬文才,卻有那樣看上去就缺少安全感的睡姿,從心理學的角度來說,這何嘗不是他真實內心的流露呢?
不肯將後背示人,不願露出脆弱,已成為了他的習慣。
祝英台垂眼看向自己被輕輕壓著的、攥住的衣袖,唇角勾起幾分笑意。
至少馬文才待她終歸是有幾分不同。她雖然知道自己這情感來得洶湧,卻並非真的昏了頭。她想將主動權掌握在自己手裡,也知道若她是馬文才,想來也應該是這樣想的。
傍晚時分,馬文才再次醒來時,房間裡已經染上了幾道醉紅,尚且有幾分朦朧與慵懶。
他坐起身來,隻覺得恍然間骨縫又傳達上來幾分針刺的痛感,下一刻卻又消失,恍若隔世。
馬文才眨了眨眼,不由自主地舉起手來,眉目疏朗,淡淡地看著手掌的紋路。
漸漸地,他眉頭微蹙,回過神來,鳳眸一凜,如冷箭一般射向門口。
下一刻,卻又顫動微晃,柔和了目光。
“文才兄,你醒了,感覺如何?”
祝英台緩緩走了過來。
她已經換了一身衣裳,青衫俊秀,但若非知道她女兒身的身份,倒也難以看出眉目間的清麗。
她很聰明,淺描劍眉,星目熠熠,雖然比男子瘦削了很多,卻難叫人懷疑她女子的身份。
馬文才晃了晃頭,倒有一點重新認識了她一般的感覺,有些呆滯。
“文才兄?”
祝英台走到他麵前,用手晃了晃。
馬文才驚詫地抬頭,見她滿目關切和真誠,薄唇微抿,下一刻便淡淡道:“好多了。”
祝英台勾唇輕笑,“那便好,山下的夜會要開始了,我特地來邀請文才兄和我一塊兒下山看夜會。”
馬文才點頭,眸子裡蘊出幾分淺淡的笑意,“嗯。”
他風度卓絕,眉目俊美,眸子眉峰之間又帶著少年尚未長成的秀美,還有不容忽視的桀驁淩厲。
深衣淺罩,身姿挺拔。
祝英台站在原地,一動也不動地看他穿好外衫。
待係好腰繩,馬文才才抬頭,“你為何一直看我?”
祝英台故作矜持,話卻含著調笑揶揄,隻是笑道:“文才兄龍章鳳姿,我無事可做,自是忍不住要多看幾眼的。”
馬文才鳳眸微瞪,顯出幾分氣惱,又藏著幾分矜傲得意,“算你有眼光。”
祝英台摸了摸鼻子,笑意未減卻更深,“好了,我們下山去吧。”
待他們二人下了山,看到的便是夜會上的炫目燈火。長廊坊橋,仿佛都映照著花火和月光,喧鬨絢爛的花火和寂靜清冷的月華竟就這樣兩相交融,相互映襯。
祝英台走到橋上,抬頭看水中花月,波紋淺漾,模糊了兩人的影子。
她看見馬文才站在她身後,身影朦朧,天地間卻仿佛隻剩下了這兩個影子。
祝英台拾起腳邊的石子,不由分說地就投入了湖中,將二人相隔得還有些距離的倒影砸得稀碎。
馬文才有些窒息,眸光暗了幾分,幽深沉寂,抬頭看向她的後腦,“為什麼?”
祝英台卻笑道:“砸碎了,才能挨得更近。”
“就像我和文才兄,經過一次次誤會,情義也會更加深厚。”
馬文才眸光微動,心中動容,又聽祝英台道:“文才兄,我聽說端午時女子向自己喜歡的男子送香包,以表示愛慕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