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你還準備休學嗎?”
銀心未見祝英台有什麼動作,一時間也摸不準祝英台到底怎麼想的了。她也不需清楚祝英台如何去想,更不願意去乾涉祝英台的決定,祝英台讓她辦的事情,她都會毫不猶豫地去辦。
說出剛才那些話,是因為她了解祝英台,所以才會說出來。而現在,祝英台剩下的幾分捉摸不透,就致使她感到茫然了。
祝英台緩緩轉過身去,踱步至桌前。她手輕輕搭在光滑的桌麵上,指尖毫無征兆地顫抖起來。
好半晌,她鎮靜下來慢慢閉眼,幽幽歎出一口氣來,說出的一句話讓她足以耗光所有的力氣。
“將我的信送回祝家莊,稟明爹娘,聽憑決斷。”
祝英台的聲音到最後幾乎微不可聞,銀心還是聽見了,並且很堅定地點了點頭。
銀心走後,祝英台望著燭火,幾乎大半夜,也沒見馬文才回來,終究是懷著擔憂和愧疚不知是等還是輾轉反側直到天明。
第二日,祝英台未等天明便穿戴整齊,拿著書朝學堂而去。
她本以為學堂裡麵該是空無一人,又抱著幾分能單獨與馬文才談談的期待,輕輕踏過門檻走入走廊,果真看到了馬文才的身影。
對方一身藏色長衫,身長玉立。此時的馬文才麵容冷厲卻順從地站在一個中年人身後,長睫微動,便蹙著眉頭朝她看來。
兩相對視,祝英台心頭一跳,還未反應過來,馬文才已淡漠地轉過頭,重新將目光移到中年人身上。
“我在家中聽說你在書院過得不錯,還交了好幾個朋友,不知是什麼出身?”
馬文才垂眸回答道:“不過是幾個平民。倒有一個,是祝家的公子。”
他停頓片刻,仿佛又想到了什麼,繼續道:“不過孩兒與此人已斷交,日後恐怕也難再有交集。”
祝英台心中泛起針紮似的密密麻麻的疼。她知道,馬文才是故意要說給她聽的,也是有怪她的意思。
但她半點也無法反駁,自虐一般站在原地,在馬文才的默許之下繼續聽接下來的對話。
“我與你說過,那些賤民對你來說沒有半點用處。此前我聽馬統稟告說,你和太原王氏的一個後輩交好?”
馬文才勾起唇角,“不過是旁係,不值得交好。”
“爹曾經告訴我,事事要考慮利害關係,這些日子,我在尼山書院頗有所得。日後不會再犯愚蠢的錯誤了。”
祝英台頻頻朝馬文才麵前的中年人看去,隻見此人一身華服,高冠博帶,剛才馬文才的稱呼 也點明了他的身份。
她正望著,馬父卻忽然看過來。他目光如炬,不怒自威 ,“那個後生,還未聽夠嗎?”
祝英台一愣,心思回轉,已自然走了出來。她麵上帶著淡笑,風度卓然,相貌出眾,難讓人不生出好感。
“學生見過馬大人。”
“你就是——祝英台?”
祝英台抬眸,眼中閃過幾分訝然。
馬父的目光在她身上打量片刻,笑意方顯,就已經流轉到她腰間佩戴的玉環上,笑容微淡,表麵上仿佛和藹卻猶顯得嚴酷:“我家下人從向我稟告過文才在學院中的事情,其中沒少提起你。”
“文才從未與人這般交好,所以我對你印象深刻。一見你,我便知道了你的身份”
祝英台若有所覺,目光順著下移,下意識地垂袖遮住那塊玉環,但一時慌亂之間又有些欲蓋彌彰的嫌疑。
馬文才對上父親淩厲的目光,下意識回避的神情是未曾作偽的,但一瞬間又半遮眼簾,遮住冷然看向祝英台動作的眼神。
那是故妻的遺物,馬俊升是識得的。隻是如今這被馬文才如此珍視的東西卻出現在了一個男子的身上,他莫非還有什麼不明白的。
又驚又怒的同時,馬俊升並未發作,而是看向馬文才,卻見他眉宇間一派漠然,一時間也摸不準他是什麼心情。
是以隻得平息怒火,語氣卻也冷了幾分,“你先去吧。”
祝英台告退,進入學堂之中。
馬文才抬頭來,目光落在祝英台的背影上。
馬俊升冷肅道:“我竟不知,你對他有這樣的心思?莫非書院就教給了你這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