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英台疑惑道:“先生從何處改觀?”
陶淵明笑了笑,“那日,並非隻有你去找馬文才,梁山伯他們在你之後,而我又在他們之後。”
祝英台這才想到了什麼,感激道:“多謝先生還有幾位同窗,祝英台在此謝過先生。”
陶淵明擺了擺手,繼續說道:“我雖對馬文才了解不多,但也知他氣性極高,不願讓人看到自己的短處。所以這件事情本不該外傳,當日也隻有我不該在場,我便想就此打住罷了。”
祝英台更是感激,想到那天二人的情狀,又是羞怯,又不由自主地歎了一息。陶淵明難得在她麵上看出幾分女兒家的情態,奇道:“觀你如此,定然是動了心吧。”
祝英台沒有忸怩作態,在這件事上大大方方地承認了。陶淵明將手裡的書卷又往懷裡收了收,搖頭歎息道:“從你二人對弈的手法就看得出來,都不是太能曲己求和之人,定要拚個結果出來。”
“馬文才比你後繼有力,手段又更老辣,你難鬥過他。”
祝英台明白他的意思,不僅沒有擔憂,反而輕輕一笑:“先生的話,我明白。但博弈和感情是兩件事情,輸贏勝負,其實不過是在於主觀之上罷了。”
馬文才並非愚昧無知之人,也不是沉溺兒女情長的人,他的心是夠狠的,性子也是夠果決的,但卻也在她這裡屢屢敗退了。
而她呢,本就明白馬文才的本性如此,還是清醒地踏入馬文才設下的圈套之中,不過是因為自己也動了真情罷了。
陶淵明微微一笑,說道:“你們年輕人的事情,是我不懂了。”
祝英台笑而不語。
很快就到了夜裡。因為今日是乞巧,所以書院裡麵沒有晚課,也沒有門禁,便是在學院外玩到深更半夜,也不會有人說什麼。
有些學子甚至成群結隊地到山下找樂子,欣賞煙花美景,但有些人卻是吆五喝六,往酒館青樓去了。
馬文才沒有理會秦將時的討好,無視他的邀請,獨自一人去了後山。
如前世一般,後山上已經擺上了很對女子祈禱的錦盒。馬文才略一思索,便在這些被擺好的錦盒前一一走過。
而躲在一旁的祝英台緊緊地看著馬文才,留意著他的動作。她心裡思忖:馬文才知道這個習俗嗎?要是他不知道,自己的布置不就白白浪費了?
但很快,她就放下了懸著的心。
月光之下,馬文才一身藏青色的儒服,身姿卻很挺拔,猶如修竹玉蘭一般的風姿。他眉宇淡淡的,目光微動,便朝著刻著祝英台姓名的錦盒走去。
馬文才略略思忖一刻,若有所感地往身前瞥了一眼,再垂目時便毫不猶豫地打開了盒子。
一隻蜘蛛從裡麵倉皇爬出,馬文才隨意甩了甩,便從裡麵夾出一張紙來。
上麵寫著“信女祝英台”
後麵是祈禱的語句:“希望得馬文才一世垂憐,得一人心,白首不分離。”紙的另一邊又添了祝英台的生辰八字。竟然是和前世一模一樣的,絲毫不差。
馬文才的心猛然一動,一種無法言語的感覺讓他不由得重重呼出一口氣。
祝英台卻見他麵露驚訝之色,心中不免竊喜。
然而下一刻,馬文才抬頭來,他們二人恰好兩兩相望,兩相對視。
“文才兄……”
祝英台淺淺一笑,心中儘管還有些因為沒有摸準他的心思而產生的憂慮,麵上卻一派羞澀的緊張和清淺的溫柔。
冥冥之中,兩顆心似乎正在慢慢地靠近。
馬文才唇角微動,眼睛一眨不眨,有些怔愣地看著祝英台向他走來。
有一種恍若隔世的感覺,是已經等了數百年一般地茫然和無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