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山伯為難道:“可是,青樓裡的人說,以穀姑娘的姿色,千金不換。”
馬文才微不可見地搖了搖頭,歎息道:“他們把穀心蓮留在青樓,也是為了讓她一直為青樓賺取利益。不肯換,不過是因為你能給他們的利益太少了。”
祝英台轉頭看向馬文才,道:“文才兄的意思是用錢去贖?”
馬文才點了點頭,繼續說道:“這世上能抵擋住錢和權的少之又少,威逼利誘,還怕他們不放人?”
他記得上一世,蘇安和梁山伯是出了個餿主意,讓祝英台扮作女子交換穀心蓮。且不說青樓那種地方肮臟汙濁,而英台又是女子,如若泄露了身份,就是羊入虎口。
梁山伯不知道,但他馬文才絕對不能讓祝英台去冒這個險。
祝英台看向梁山伯,點了點頭,“我也覺得文才兄的辦法可行。不管怎樣,保住穀心蓮的清白才是當下最重要的。”
梁山伯這才沒有多糾結了,和祝英台馬文才一起前往青樓。
到了青樓,梁山伯再次與老鴇交涉,自然又遭到了拒絕。馬文才對青樓這個地方厭惡至極,又覺得這個地方玷汙了祝英台,恨不得馬上解決了才好。
他讓馬統把帶來的黃金全部都擺了出來。那是馬太守臨走前留給他的,馬文才毫不猶豫地就將這些金子用來贖穀心蓮了。
祝英台是十分知道的,所以心裡感到吃驚。
那老鴇頭一回看到這麼多金子,頭一次見出手這麼闊綽的年輕人 ,又見他一身儒生服,定是哪裡的學生,定然也是士族出身,身份不凡。
她也不敢咬得太緊,但還是想要試探性地加價。
馬文才卻由不得她,冷酷道:“我爹乃是杭州太守,你們青樓強搶良家女子作□□,本就有罪,卻還不知悔改,貪心不足,小心我讓你們這青樓成為平地。”
說罷,馬統已走上來,手裡拿著馬府的調令,調令一出,幾十名官兵就從青樓外一擁而進。
馬文才自是有權利調動太守府的親兵,但若是讓馬太守知道他調兵入青樓,還是為了贖回一介平民女子,定然會罰他。
但是,馬文才早已想好了說辭。馬太守浸淫官場多年,這名實最為重要。他雖調兵入青樓,卻也讓人知道太守愛恤百姓,對於強搶民女之事未有坐視不管的。
這樣,不可謂有利於他的名聲。
那老鴇離開放了人,還戰戰兢兢畢恭畢敬地送他們離開。
馬文才本也要離開了,偶然抬眼一看,卻在青樓過道間看見了一塊熟悉的衣角。
祝英台見他忽然怔住,也順著他的目光往前看。馬文才卻像被什麼牽引一般,朝著青樓內走去。
庸俗的脂粉撲麵,祝英台緊緊拉著馬文才,卻沒有阻止他。馬文才緩緩走到一扇門前,停止了動作。
裡麵傳來男子和女子的聲音,男人粗獷焦急,女子嬌媚疑惑:“您要走了嗎?”
“要走了……”
“那您下次還會來看我麼?”
“我堂堂太守,哪有那麼多時候?”
那男人的身份讓祝英台一驚,聲音也十分熟悉,她下意識地朝馬文才看去,隻見他斂下眼簾,貼著門的手不知何時已經收縮成拳了。
祝英台試圖拉走馬文才,但馬文才巋然不動,執拗地站在門前。房間裡傳出匆匆忙忙的腳步聲,祝英台知道不能再等了,使出渾身解數把馬文才推到角落裡。
下一刻,門已開了。
從裡麵走出一個錦衣富貴的中年男子,眉宇間本一派威嚴,此時卻有些慌張。
這人正是馬文才的父親馬俊升。
二人無聲無息地躲起來看著他離開。馬文才的腦海中不斷地想起上輩子爹和黃良玉的種種。本來這輩子發生了變化,黃良玉並未淪落青樓。沒了和母親相像的黃良玉,他本以為爹不會再和前世一樣流連青樓,卻沒想到還是如此。
爹還是徹底地一次又一次地背叛了娘。
馬文才望著馬俊升的背影,手指緊緊嵌入手心,刺破皮膚。他眼圈微紅,身體開始發抖,露出怨恨脆弱的神情。
“為什麼?”
他喃喃道,繼續說著:“為什麼這樣對她?”
祝英台知道“她”是誰,可馬太守的行為對馬文才來說,何嘗不是另一種傷害和背叛呢?
她憂心地站馬文才身後,為了防止他做出過激的行為,祝英台輕輕地靠在馬文才身上,默不作聲地抱住了他。
或許是因為祝英台抱著他,或許是這樣的場景他上輩子已經見過了,所以馬文才並沒有表現出偏激的情緒和過激的行為。
他隻是默然無語,緩緩落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