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文才竟不知是如何回到書院的。他隻記得祝英台喚了他好幾聲,拉著他避開梁山伯迅速回了書院。
沒有帶上馬統,沒有帶上梁山伯,和他一路徒步回了書院。
但他卻一點關於路上的記憶也沒有了,也沒有想旁的什麼事,隻是心口沉悶,一抽一抽地疼,背上一陣一陣的發冷。
回到學舍,馬文才一句話也不想說,他呆呆地看著祝英台的身影,她正轉身輕輕巧巧地要把門合上。
屋子裡本是灑滿陽光,但馬文才卻覺得眼前好黑,心中漆黑一片,腦中也是混沌。
他想起了兩世母親的笑容音貌,想起了母親的體貼溫柔,想起了母親嗬護保護的背影和臂彎。
馬文才緩緩蹲了下來,緊緊抱著自己。
一會兒,他覺得自己就像是一枚棄子,一枚隨時隨刻拋棄的棄子,一枚總是被人棄之如敝屐的棋子,終其一生,想要保下的沒有保下,想要留下的把握不住,想要得到的也總是徒留遺憾。
他不是命運的棄子麼?重活一世,仍然得到了這樣的結果。沒有感情的家,又談何為家呢?失去了真情的親人,又哪裡稱得上是親人呢?
可一會兒,他又想起了祝英台,至少這輩子,他得到了英台。
但是,英台又會怎麼看待他的父親呢?又會怎麼看待他呢?這樣不堪的自己和家庭,這樣可怕這樣扭曲,英台會嫌棄嗎?他是否也會覺得恐懼?
這種矛盾脆弱的情感讓他一陣一陣地猶豫不決著。抬眼間,馬文才神思恍惚,看向了近在咫尺的衣櫃。
鬼使神差間,馬文才站起身來,目光怔愣地朝衣櫃走去。外麵太黑了,太冷了。他就待在裡麵一會兒就好,一會兒就好。“
祝英台才關上門,就看見馬文才走向櫃子。她心一跳,便快步跑過去,一展臂把他攔了下來。
“文才兄,你要乾什麼?”
馬文才搖了搖頭,看向祝英台,轉眼間又看向衣櫃。他微紅的眼眶還沾著淚痕,看上去又委屈又可憐。
“英台,讓我進去待一會兒,就一會兒……”
“外麵太黑了……”
馬文才喃喃道。
祝英台走上前,走到他麵前,仰麵湊到他麵前,瞪著他:“馬文才,你看著我!你覺得我可怕嗎?”
馬文才微怔,立刻搖了搖頭。
祝英台語氣不改,顯得有些冷硬,絕不同以前遇到相同情況的溫柔和體貼。
“那你為什麼不看看我?為什麼不抱抱我?看到我,你是不是會覺得這個世界會好很多?會不會覺得這個世界溫暖很多?”
她知道馬文才的心病,但如此幾次,祝英台卻也明白,絕不能再縱容馬文才如此下去了。他本該是個矜傲自負的少年,實在不該把自己的心緊緊地困在一方狹窄漆黑的櫃子裡。
他是鷹啊,應該振翅飛翔;他的心,應該自由地呼吸在光風霽月之中。
馬文才動了動唇,祝英台已緊緊握著他緊緊掐著自己手心的雙手,用力將他推離了櫃子,將他壓在牆上。
後背撞在牆壁上,馬文才頓時清醒了不少。
祝英台已踮起腳湊上來,試探性地在他唇間點了點。馬文才微驚,祝英台已大膽地環著他的腰,另一隻手勾著他微低下頭。
視線平齊,二人湊得那樣近,俱是麵紅心跳。祝英台看向馬文才緋紅的玉麵,收回勾著他脖頸的手,利落地解了束起來的長發。
“文才兄,你若再呆下去,我便走了。”
馬文才的鳳眸之中沉霧混沌去了大片,祝英台直視他的雙目,漸漸地看見他眼裡緩緩燎燒出來的火光,那般湛湛有神。這才是馬文才。
馬文才主動環著祝英台的腰。他是習武之人,臂力驚人,竟然輕而易舉單手抱起了祝英台。他把祝英台輕輕放在了床榻上,俯身吻了上去。
不同於祝英台的蜻蜓點水,不同於往日的試探和溫柔,頗具有馬文才霸道本色的吻侵略著祝英台,讓她疲於應付,繳械投降。
一吻已畢,馬文才目光柔和,看著祝英台喘著氣的狼狽模樣,盯著她明豔動人的容顏,輕輕放開了撐在兩側的手臂。
祝英台立刻坐起身來,耳垂還染著紅,卻強迫自己表現得冷靜,“文才兄,以後彆鑽櫃子了。你比你想的要強大,要值得,你是翱翔長空的雄鷹,不要被一片漆黑狹隘的天地困住。”
“我會永遠愛你,永遠陪著你。”
馬文才緩緩平靜下來。他沉默許久,在祝英台的目光下,他重重地點了點頭,“英台,我還有你。”
祝英台這才鬆了一口氣,喜笑顏開。她覺得,把門關著實在不好,應該讓光都照進來。
然而當她重新把門打開後,卻望了望天,伸出手感受了風向和風力,然後轉頭看向馬文才,極有些迫不及待道:“文才兄,咱們去後山放風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