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大早，洪侍從先讓花少欽站了一個小時，見他姿勢規矩以後，便開始教導花少欽的跪姿。

“現如今，咱們侍從雖說不用時常下跪了，但姿勢可不能不會。”洪侍從說，一麵用雞毛撣子的手柄輕輕指點著花少欽的胳膊和後背，一麵念叨著要領，“先跪左腿，再跪右腿，袍子不能壓在腿底下，手規規矩矩放在兩邊——單腿跪下，隻跪左腿，不許偷懶坐在腿上！”

花少欽隻在單腿跪的時候有點腿麻，下意識的坐在小腿上一下，後背就猛然挨了一記狠狠的抽打。這老東西還真是下了狠心，花少欽被打的地方火辣辣的疼，他忍不住負痛“啊”了一聲，結果又挨了第二記狠打，同時洪侍從在他頭頂教訓道：

“侍從挨打的時候不許出聲，再疼，也把聲音給我咽回去！”

這一整天，花少欽站起來再跪下，雙腿跪完單腿跪，身子歪了、胳膊動了、腿麻了坐下了，洪侍從的雞毛撣子立刻就抽在了他身上。黃昏的時候，花少欽見洪侍從坐在椅子上似乎是睡著了，想偷偷挪一下酸疼不已的膝蓋，結果剛剛動彈了一下，洪侍從就突然跳起來，照著他的肩膀連抽了三記，責罵花少欽“不老實”。

等到夜裡花少欽脫掉衣裳，燈下觸目驚心的全是腫起來的紅印子，這一夜花少欽不論怎麼躺都覺得痛，迷迷糊糊睡到天亮，站和跪的訓練又悲哀的繼續輪回。

除了站和跪，洪侍從還在花少欽的頭頂和肩膀放上瓷碗，讓他頂著這些瓷碗在屋子裡來回走。頭歪一點，肩膀歪一點，瓷碗就摔碎在地上，雞毛撣子立刻就劈頭蓋臉的招呼過來。洪侍從甚至還故意刁難花少欽，一會兒讓他走快點，一會兒讓他突然停下腳，真真把花少欽逼得好幾次都想撲上去痛打這個該死的老東西。

若不是想著日後的複仇和對禦清風的承諾，恐怕洪侍從這把老骨頭已經好幾次斷送在花少欽手裡了。

等花少欽稍微能跪久一點的時候，更嚴格的端茶送水訓練打響了。端茶送水這一類的瑣事，是花少欽的本職工作，訓練起來馬虎不得。

花少欽的手腕本就有舊傷，讓他拎著壺倒水、端著擺滿茶杯的托盤來回走，兩三次還行，折騰次數多了，他的手腕就承受不住，開始屢屢打碎茶碗杯盤。

“我實在不行了，讓我休息一會兒行不行？”花少欽說，眼下他又打碎了托盤裡的茶杯，杯子裡的水灑了他一身，衣服濕漉漉的，分不清是茶水還是汗水。

眼下他們聯係端茶送水已經第三天了，花少欽雙手手腕舊傷複發，就好像要斷掉一般的疼。在此期間，他已經灑了無數次的水，浪費了一盤子糕點，還把沉甸甸的果盤毀於一旦。

“要是哪位娘娘讓你倒水，你也討價還價？”洪侍從問，讓一旁的小侍從把碎片收拾走，重新又擺了一套茶杯，“繼續練，什麼時候能把東西拿穩了，什麼時候算完。”

自從訓練開始，洪侍從就時常說他要去伺候某某娘娘，這讓花少欽越來越預感到，他的確是要去伺候任貴妃。

“你也太過分了！我不是鐵做的，我現在累了，明白沒？”花少欽忍無可忍的對洪侍從大聲道，積累了這麼多天的壓抑，終於在此刻爆發了。

“當侍從，就是要把自己當鐵人，侍從不僅眼瞎耳聾，而且也不知道累。”洪侍從說，看著大汗淋漓的花少欽，撇嘴笑了一聲，“宮裡上下可都知道你入宮了，大家可都等著看你呢，想把這五品侍從當好，就得按我說的辦。”

“五品侍從需要從早晨五點到晚上八點一直端水嗎！”花少欽生氣的反駁道，“你明知道我手上有傷，你這是故意刁難！”

“我刁難你？”洪侍從冷笑一聲，“是你自己總摔碎東西，與我何乾？”

“即便你要練，那也該讓我吃頓飯再說吧？”花少欽轉而說，聽著這老東西軟綿綿的話，越發氣上加氣，索性把托盤往桌子上一扔，明顯要罷工的架勢，“就算侍從是鐵打的，那你看看現在幾點了？我午飯都沒吃就在練這個破玩意兒，你還有沒有人性！”

洪侍從眯起眼睛打量著花少欽，許久，冷冷一笑：“看來，你還當自己是花家少爺呢，嗯？想打退堂鼓，嗯？”他說到這裡，扭過頭，對另外幾個負責清掃的侍從說道，“來人，再拿餐具來，咱們接著陪花侍從練。”

“你！”花少欽被洪侍從這話氣得都不知道該說什麼好，他現在真恨不能把這個死老頭掐死，或者乾脆拿托盤拍死，他氣得七竅生煙，但還真不知道該拿這老頭怎麼辦才好。

兩個侍從拿了兩套新餐具放到花少欽跟前，花少欽看著眼前的瓷器，都覺得已經視覺疲勞要吐了。

與此同時，一種因為疲憊所產生的絕望感和妥協感，開始在他的心中滋生和蔓延。

洪侍從坐了下來，扔給那兩名侍從兩根皮帶，對他們吩咐道：“花侍從打碎一次東西，拿歪一次東西，碰灑一次東西，就抽他十皮帶——”洪侍從說到這裡，對氣鼓鼓的花少欽乾巴巴額一笑，“花侍從，有傷有病不是借口，你要是不怕挨打，那你儘管繼續發脾氣，反正挨打受苦的是你自個兒……想吃飯，想休息，就把這個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