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降臨,月明星稀,皇宮層層重重地亮起華燈。一場大雪初停,皇宮裡的侍從上上下下都忙著掃雪鏟雪,些許宮殿門口堆起了一個小小的雪人,與高大莊嚴的皇宮相映成趣,倒也頗顯和諧。
禦清風來到洪侍從的院落裡,剛一進屋子,就見花少欽正捧著點心盒子,對著茶幾重複不斷地站起來、跪下,跪下又站起來。燈下,禦清風可以看到花少欽的鬢角都已經濕漉漉的,看樣子已經疲憊不堪,但依然繼續重複著這兩個動作。
花少欽低垂著眼瞼,麵容恭順而謙卑,他絲毫都沒有聽見禦清風進來的腳步,自然也沒有抬眼去看。倒並非花少欽訓練得多麼投入,隻因為他現在已經太過疲勞。疲勞卻又不能休息,背後兩個持著皮帶的小侍從隨時恭候著他,以至於花少欽現在完全進入機械狀態,大腦都幾乎已經累得一片空白了。
禦清風沒有打擾花少欽,直接繞開正門,從側旁走到了臥室。洪侍從正坐在沙發裡看老電影,見禦清風進門來,趕忙站起來迎接他。
“花少欽那是怎麼了?”禦清風問,把披在外麵的大衣遞給洪侍從,隨後坐在了沙發裡。
“老奴讓他一直練這個動作,不說停便不許停,”洪侍從說,“這花少欽的脾氣可得磨一磨,而且他那姿態、眼神也太機靈、太敏銳,這可不成,您說是不是?”
“這一個月以來,成績怎麼樣?”禦清風轉而問。
“花少欽倒也是聰明伶俐,學什麼都快,規矩教了就記得住,現在基本是沒毛病了,”洪侍從說,“就是他這個性子,現在就差這一點了。”
禦清風聽得洪侍從的話,滿意的點點頭,隨後又說:“花少欽的性子,是該好好磨磨棱角。”
“您放心,老奴也是一定要好好磨一磨他的,”洪侍從說,“畢竟是要做貴妃娘娘的奴才,老奴知道該怎麼教他。”
“對了,花少欽知道自己要被送到貴妃娘娘那兒麼?”禦清風問,心下琢磨既然練到了這個時候,是不是也該把這事告訴花少欽了。
“老奴還沒說……”洪侍從說,但相比這件事,他還有更主要的是要彙報,“禦大人,老奴現在很擔心,花少欽對那個不知名的藥,還是有依賴……您說日後他要是正伺候著娘娘,突然犯了毛病,這可怎麼是好?”
“那就練習他忍著,這藥查不出名堂,但早晚是有問題的,”禦清風說,“現在找不出源頭,也隻好讓他忍住,若是能戒掉,就更好了。”
花少欽還在重複著悲哀的機械動作,隻不過身子已經開始晃晃悠悠,臉色也愈加蒼白。現在他覺得自己的腰腿,手腕,已經疼得過了勁兒,麻木得仿佛不是自己的一般,若不是因為不想挨打苦苦支撐,恐怕現在花少欽早就端不住這點心盒子了。
“停下吧。”禦清風說。
花少欽回過頭,看到禦清風在身後,很是詫異,也著實鬆了口氣。
“禦大人……”花少欽向禦清風打了個招呼,心裡納悶自己怎麼不知道禦清風來了?難道他真的已經自覺訓練到了忘我境界不成?
“你練的很好,現在看上去,已經有了五品侍從該有的樣子。”禦清風說,對花少欽笑了笑,“看樣子,晚飯還沒吃呢吧?”
“我——不,奴才——不餓,”花少欽說,險些忘記自己的稱謂,幸虧及時彌補,否則那老東西怕是又要懲罰他,他一麵這麼想著,一麵發現禦清風對這個改口很滿意,一麵又暗自盤算了一下,隨後問,“禦大人,奴才能不能問個問題?”
“你隻管說。”
花少欽見禦清風答應了,便立刻問:“奴才是不是日後要到任貴妃那兒去伺候?”
禦清風怔了一怔,心想花少欽果然是聰明敏銳。既然花少欽自己先提了出來,他倒不用費心想怎麼打開這個話匣子了。
禦清風點了點頭,並仔細觀察這花少欽。意外的是,花少欽並沒有他想象中的毛怒、急躁和任何過激反應,花少欽隻是低下頭短促的無聲笑了一下,連一句多餘的話都沒有,甚至連一句“為什麼”都沒提。
“花少欽,你好像,一點都不驚訝。”禦清風說。
“皇後去世的早,貴妃娘娘是皇宮的女主人,我若想成事,自然要在貴妃身邊,才能有機會多聽多看。”花少欽說,竭力把聲音裡的苦澀降低到最低點,他何嘗不知道,自己一旦到了任貴妃手裡,也就到了十八層地獄,他說到底,其實也是很害怕這件事的。
不過他不希望在禦清風跟前把自己這點軟弱表現出來。
“你能這麼想,我就很欣慰了。”禦清風說,他何嘗沒聽出來花少欽口中的苦澀意味,他歎息了一聲,也不再瞞著花少欽,便說,“其實你到貴妃娘娘身邊去,在得知你入宮的第一天,最先……也是娘娘提出要把你調到身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