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霽讓花俊軒送走林芊芊和花俊逸後,便去景禧宮找花少欽,然而花少欽卻並不在宮裡。花霽在景禧宮外的林蔭道涼亭裡等了一個多小時，這才等到了慢慢騰騰走過來的花少欽。花霽見狀，便從涼亭走了出來。

花少欽見了花霽，難免詫異：“你沒走啊?”

“我一直在等你，”花霽說，招呼花少欽到涼亭裡就坐，“我們聊聊吧。”

“也好，反正現在我正好休息，”花少欽說，一邊跟著花霽來到了涼亭裡，一邊問道，“聽說你出了車禍，現在身體怎麼樣？”

“還好，”花霽說，微微一笑，對花少欽做了個“請”的手勢，“坐下說吧。”

花少欽看了一眼那冷冰冰的石凳子，心知以自己身上這些傷，哪裡能坐得下去，便對花霽笑道：“我站著就行，這兒畢竟是宮裡，我不能太隨便。”

“這怎麼是隨便呢？”花霽說，依然是淡淡的微笑，彬彬有禮卻又溫和親切，“宮裡什麼時候規定侍從不許坐了呢？”

“我是花少欽嘛，周圍的眼睛都盯著我呢，”花少欽笑嗬嗬的說，“所以你還是彆誘惑我犯錯了，你坐著我站著，也不礙事的。”

“這……”花霽躊躇了，一方麵，他知道花少欽已經忙了一上午，出於善良的體諒，他希望花少欽能借機休息片刻；另一方麵，花霽終究還是覺得這種一站一坐，一尊一卑的情形很是尷尬難堪。

此刻的花霽，幾乎忘記自己昔日和花少欽，也是如此一站一坐，一尊一卑；而此刻的花少欽，卻偏偏愈發強烈的回憶起昔日和花霽對調的關係，他心中不禁再次感歎輪回流轉的無常。

花少欽想到這些，難免走神，他趕忙把自己的思緒從因果輪回的自省中拉回來，轉而對花霽說道：“好了，快說說是怎麼回事兒吧，你怎麼會出車禍呢？”

“我不知道……”花霽說，看著花少欽，將那晚的離奇經過向他娓娓道來，“我從實驗室跑出去後，開車離開了那條路，我記得我打算先去最近的警局報警，但……”花霽說到這裡，懊惱的搖了搖頭：“後麵發生了什麼我全不記得，等醒來後，已經在救護車上了。”

“那你失去意識前，有沒有什麼特殊的感覺，比如頭疼啊、頭暈啊、視線模糊啊……”花少欽追問道。

“沒有，我連自己什麼時候失去意識都不知道，我感覺我一直在開車，”花霽說，蹙眉看著花少欽，在他雲淡風輕的臉上，第一次流露出了些許的恐懼，“我的意思是——我看到我在開車、我甚至把車停在了警局門口、甚至還上了電梯要去報案，而且那感覺很真實，很清晰，就好像我真的做過這些一樣——但事實是，我所經曆的，都是夢。”

花少欽聽罷，眉頭也蹙了起來，他理解了花霽為什麼現在流露除了恐懼的神色，他聽完也不覺有些脊背發涼：“聽著怎麼就好像你夢遊了一樣。”

“所以我才覺得不寒而栗，”花霽說，“彆說搞不清是怎麼對我下的手，我連自己到底做過什麼，沒做過什麼都不說不清楚。”

“那……那個水庫呢？”花少欽急急的問，“我最近見不到禦大人，完全不知道狀況。”

“已經有人去過那個水庫了，”花霽說，看了一眼花少欽，垂下了眼睛，慢慢搖了搖頭，“在那裡，他們的確找到了地下室——”

“但是呢？”花少欽著急的追問。

“但那裡成了養花育蜂的溫室，”花霽說，不忍去看花少欽那副遭到打擊的、難以置信的神情，“我們被……許宇宏算計了，什麼破譯密碼，什麼照相取證，自以為很聰明，其實早已在對方的計劃之內。”

“難道這就是傳說中的……道高一尺，魔高一丈？”花少欽沮喪的呢喃道，將身子靠在亭子的柱子上，覺得自己身上的力氣似乎瞬間就被抽空了。

他們不信他，他還曾指望著花霽；他們不信他和花霽，他還曾指望著照片的證據，指望著揭穿那個電梯裡被刷黑而隱藏的按鈕——然而，花霽被指用藥幻覺，照片裡拍到的內容全然再無法核實，那分明是迫害人的地下室，卻一夜之間成了養花的溫室。

搞人體實驗的許宇宏成了業餘的養花人，打算揭穿他真麵目的他們卻偏偏成了人們眼中的瘋子。

花少欽低下頭深深地歎息了一聲，抬起頭來，遇到花霽凝視他的目光。花少欽不知道自己該說什麼好，他希望自己能樂觀的說一些諸如“老子不怕，大不了繼續追查”的豪邁言論，或者一笑了之擺出一副大無畏的不屑態度，總之，花少欽希望自己能灑脫一些，然而卻偏偏連笑都笑不出來。

“我想我該回去做事了，”沉默良久，花少欽說了一句安慰雙方的話，“也許是天意注定，好事多磨吧。”

花霽見花少欽要走，便站起身來，叫住了他。

“怎麼？”花少欽扭頭看著花霽，雖然沮喪，還不忘開一個無力的玩笑，“你要安慰我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