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從此音塵絕各悄然(伍) ……(2 / 2)

追風知道,如果這世間有什麼東西能兵不血刃的一下子叫他潰不成軍,那一定就是小師妹的淚眼。就如同此刻,這雙蓄滿淚水的雙眸讓他的心立刻便軟了下來,用他自己的話說就是:怎麼會有銀看見芙鵝哭不心疼呢?

小師妹心中所想他是門兒清的,不就是把那個姓白的從葵花派撈出來嗎?

可是這件事……就算是他願意,也不是那麼容易辦到的。怎麼好跟培養殺手的門派搶人啊……況且以那小子的輕功,若是能有機會離開,他早跑了,怎麼還會等到現在?如此種種都說明在成為殺手之前,這一眾門徒都是沒有可能離開葵花派的。葵花派大多弟子都是在孩童時期便被收入門下,聽聞那葵花派的幫內比武就是自相殘殺,能在如此殘酷的條件下存活實屬不易,況且還要經過長期訓練,最終剩下的都會變成冷酷無情見血封喉的殺手。

那姓白的……不會已經被殺了吧。

如果他真的死了,芙鵝她……會不會很難過?會不會怪偶沒有幫她?

郭芙蓉並不知道此刻追風心中所想,她觀察著他的臉色,發現他和剛才一樣並無變化,一顆心瞬間提到了嗓子眼兒。

其實細細想來,她也不明白自己為何對這件事如此在意?忘了便忘了嘛,從小到大被她忘卻的事情數不勝數,隻是這一回……好像不大一樣。

在她心裡仿佛藏著另一個聲音,她不知道那聲音是誰的,可那聲音卻一直在告訴她,如果她不這樣做的話,會後悔一輩子的。所以她又哭了,真的哭了,因為一件不知道是什麼的事情在她最親近的師兄麵前掉眼淚了,可她卻不覺得丟人,心裡的那個聲音在說,這都值得。

“你先放開偶,一天大戲(似)一天了,你一個鋁孩幾家,怎麼還拉拉扯扯的?”

“我放開你,你跑了怎麼辦?我可追不上你啊……”郭芙蓉淚眼婆娑,一邊將追風的手臂死死抱進懷中,一邊不依不饒的說。

“男女授受不親呐,你再不放開偶,就得嫁給偶了哦。”追風輕飄飄的甩出這句話,成功的讓小姑娘紅著臉放開了他,並且立刻後退一步,兩人的距離一下子便拉開了。

這傻丫頭。

“師兄,你會幫我嗎?”

“……”

“你會幫我的,對嗎?”

“芙鵝乖,你好生休養,不要再想介些細情了。”

還不等郭芙蓉開口,追風就離開了,足下生風落荒而逃,便如同上次一般。少女帶著希冀的目光,眼神中盛滿了對他的期許,那模樣叫追風無法開口拒絕,可他也不想違背自己的本意。

小姑娘站在原地,看著師兄離開的方向,這個場景多多少少有點熟悉,她眼中還帶著未乾的淚水,她不明白師兄是何意,他既沒拒絕她,也沒答應她。直到夜晚躺在床上的時候,她仍是不解,師兄今天的態度很是奇怪,但是……究竟怪在何處呢?

往後的日子裡,郭芙蓉經常試圖回憶有關葵花派的事情,但她的每次嘗試無一不以失敗告終。原來,隻要她開始試著認真回想,便會頭痛欲裂,自小習武的郭芙蓉沒有想到,這竟會比練功時的疼痛更加讓她難以忍受。每每從旁看著她家小姐頭痛時的樣子,小青他們便坐立不安,一個個急得團團轉,又不敢告訴老爺夫人,隻得雙手合十求那如來佛保佑小姐的疼痛能散去。有那麼幾次,郭芙蓉甚至痛到昏厥,小青無法隻得稟告夫人說是舊疾未愈請大夫來問診,可憐那老大夫,不過個把月功夫已來了四五回,每次走前都要好生叮囑說不讓她過於勞神,恐留下頑疾。

郭巨俠夫婦隻道女兒是傷病未愈還需調養,故而頻頻囑咐她不要過度憂思。隻有小青知道她家小姐是因為那想不起來的事才受此折磨,她實在不忍,於是和平安喜樂四人屢屢勸阻,才叫郭芙蓉絕了心思。隻是偶然夢回,那座霧氣繚繞的山還是會出現,郭芙蓉知道,這件事若不做個了斷,便永遠是纏在她心上的一個死節。

……

亥時,遠郊,隱霧山腳。

是夜,黑雲閉月,天色正好,追風帶著幾個心腹守在隱霧山腳下,正準備從南麵的峭壁悄悄攀上去。這裡是直通葵花派最近的路,爬上去就能看得見葵花派西院後門,而這西院正是西長老門下所在。

原來在郭芙蓉瞎折騰的這些日子裡,追風不聲不響的一直拿著她的筆記暗中查訪,葵花派門下弟子何時下山、何時作息、下山時一般在何處落腳、又會買些什麼東西、店家在何處,類似這樣的重要情報,追風都讓手下心腹事無巨細地查了個遍。葵花派中人做事極為嚴謹,行蹤時常神出鬼沒,甚至還能反偵察,故而為搜集這些信息,他花了不少時日。好在皇天不負苦心人,一日,他手下心腹跟著兩個看著麵生的小弟子,誰知中途二人卻泡在了酒館裡,多半是剛入門派沒多久不知輕重,兩人竟喝多了。之後便順理成章地跟著他們找到了上山最近的路,待到萬事俱備,這才有了今次的行動。

其實追風知道,自己是認命了。從小到大,他從來沒有拒絕過師妹的任何要求,小時候為了幫她拿到樹上掛著的風箏,摔掉了兩顆門牙。他看不得師妹不開心的模樣,風箏原不是什麼稀罕之物,但郭芙蓉就是喜歡那個風箏喜歡得緊,他那時候不會爬樹,那麼高的一棵老槐樹他想都沒想,不知道怎麼就竄上去了。故而那日,當他聽見小師妹的請求時,他就清楚自己一定會有這一遭。

如今,自己竟然連這種事都可以心甘情願的做了嗎?此刻掛在峭壁上的追風不禁自嘲道。早幾年他還不大明白自己這是為了什麼,隻覺得一切都是應當應分的,彼時大師兄說他待小師妹與旁人很是不同,他還不以為然,現在倒是開了竅,細細想來還真是這樣,個中原委不必明說,如人飲水冷暖自知。

隱霧山常年霧氣繚繞,就連峭壁上也十分濕滑,好今夜在霧氣不甚濃,大約花了一個時辰,他們便到了葵花派的所在,眼前不遠處正是西院後門。追風半蹲在地上,從懷中掏出一張精薄的手繪地圖,圖上清清楚楚地畫著西院各部結構,是根據平日酒館裡葵花派弟子的描述繪製的。他將地圖發給手下人傳看,而後刻意壓低了音量道:“現在介裡已經係宵禁了,除了上夜的小弟幾不會有其他銀,很安全,你們拿好各人的迷魂香,記住,要小心行細,千萬不要驚動長老。”

手下人皆回答是,挨個接過迷魂香。

“待迷魂香起作用後立即告機偶。”接著他轉頭對一個心腹道:“你拿著介瓶火油在藏經閣附近待命,如果行動敗漏,立即放火,明白嗎?”

他將火油遞給心腹然後看了看大家:“介次行動係機密,你們幾能聽命於偶,不得向旁銀透露半分。行動結束後,偶們在此地集合,現在開喜行動。”

簡單囑咐過後,眾人便立即四散開來,為首的兩個人敲開後院門放倒了兩個看守,追風帶著其餘人溜進院中按剛才的計劃行事。葵花派弟子大多宿在東西廂房,隻有少數幾個稍有臉麵的有單獨的房間,兩個手下輕手輕腳的捅開廂房的窗紗,片刻之後,東西廂房皆沒了動靜。

追風悄聲走進廂房,捂著口鼻循著記憶挨個看過去,都不見白展堂,他斷定那人定是獨居,故而又叫手下人挨間搜查。沒過多久,手下傳來消息說路過廚房時聽得裡麵有動靜,還看見了微弱的火光,噴入迷魂香之後就沒動靜了。追風聞訊趕去,他翻身上房,從上向下看去,並未見一人,心中直道不好,但覺腳下瓦片有所鬆動,還未等他有所行動,腳下就突然沒了支撐。

下麵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