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考慮過種種接下來能采取的措施,最終覺得自己隻能默默吞下去,當作一切都沒有發生過。
那個男人既然姓司徒,那麼毫無疑問就是那個家族的人了。
在這個國家,“司徒”意味著一種世襲罔替的權位,是被壟斷的姓氏,擁有這個姓氏的人一直統治著輝夜城,至高無上,沒有人敢得罪他們。
他知道輝夜城主膝下唯一的兒子好像就是叫“司徒空”這個名字,那個男人的風流史傳遍大街小巷,他也有所耳聞,隻是不知道那家夥居然對男人也……
腹下忽然一陣撕裂般的劇痛,沿著半邊身體一直傳導到中樞神經,渾身都痛得痙攣起來,他忍不住發出一聲低微的□□,扶著路邊的圍牆滑下去。
他的家在城市的南區市中心,還有很長的路,徒步是走不到的。
而他身上又沒有錢,離開體育館時連包都沒拿。現在光忍耐疼痛不昏過去就已經是極限了,更不要談繼續走路……
就在他坐下來就再也站不起來的時候,街道上一輛軍綠色的吉普車朝他這個方向緩緩停在了路邊。
車上下來一個男人,高挑修長,身姿挺拔。
因為穿著本國空軍規格統一的天藍色軍製服,帶著圓筒軍帽,領口和肩膀上都彆著軍銜徽章,上官七戒雖然識辨不出軍階,不過想當然地認為,這是一位軍官。
單看他走過來的穩健步伐,瀟灑淩厲,精神飽滿。
不難察覺出那是一副訓練有素的身軀,散發出隻有軍人才會有的那種神氣。
軍官略微躬身,向他伸來一隻手。
戴著純白色的手套,手指很修長,同時看起來又很有力量。
但是與一身英氣形成對比,帽簷下那張帶了一點微笑的臉十分溫文爾雅。
這是上官七戒第一次見到君文乙軒。
從他們頭頂上灑下來的陽光透著一絲微弱的暖意,剛好因為角度的關係,讓君文乙軒的眉目隱匿在帽簷落下的陰影中。
儘管如此,上官七戒卻能感覺到那人注視的目光不帶有陌生人的芥蒂,眼底溫潤清澈。
後來再去回想的時候,才發現,或許正是因為君文乙軒那種軍籍出生,從小長在軍隊裡,卻不受軍隊惡習侵染的天性,才能使他有那樣平靜而溫和的目光。
當時,君文乙軒隻是碰巧路過,看見路邊蜷縮著的少年有些異樣,不暇思索就走了過去。
“先生,你沒事吧?是不是哪裡不舒服,需不需要幫忙?”
和淡淡的笑容一樣,聲音很柔和,五官清秀俊逸,留著長發,一點也不像軍人,反而像是藝術院校剛剛畢業的音樂係大學生,經常會收到女生情書的那類。
出於之前的遭遇,上官七戒保持著警惕,抬頭看向對方的眼神不太友好。
軍官的臉上也出現了一絲尷尬,過了會才道:“我看見你倒在這好像不太舒服,如果你想去醫院,我有車可以送你。不過我第一次來輝夜城,對這裡的路況不太熟悉……”
從剛才到現在,軍官的語氣和措辭都過於禮貌了,上官七戒難免覺得這個人有些做作,加上他心裡現在還處於極度設防的狀態,對接近自己的陌生人都有一些抵觸。
“我不需要幫忙,也不去醫院。”他彆過腦袋去,滿臉寫著生人勿近的表情。
君文乙軒歎了口氣:“好吧,不好意思,打擾了。”他臉上仍掛著不放心的表情,但是也沒有逗留太久,隨即轉身走回車子那邊。
剛準備上車,卻聽身後響起一些細碎的聲音。
他又回頭去看,少年扶著牆慢慢站起來,可是身子搖搖晃晃的,一個踉蹌又摔倒在地上。
時間慢慢過去,地上的人卻始終一動不動躺著。
君文乙軒皺了下眉頭,忙跑過去把少年抱了起來。
“所以,你也不管這孩子是什麼身份,就把他給撿回來了?”
房間裡有三個人。
正在說話的是霍碧若上尉,她是君文乙軒的直屬組長,也就是和他職務關係最密切的長官,兩人的軍官宿舍就是鄰居。
不過這次來輝夜城的目的和君文乙軒不同,她是來度假的,所以沒有穿軍服,而是打扮得很有幾分時髦女郎的味道。
靚麗的短裝配熱褲,不管天氣如何,她向來是按自己的喜好穿衣服。
剩下兩個人,其中之一躺在床上還沒醒。另一個就是君文乙軒,他泡了一壺咖啡,給長官倒了杯,自己再捧了杯,方才坐下。
“我們部隊不是收容所,你不要一天到晚撿些奇奇怪怪的人回來。”霍上尉悠哉地喝著咖啡,情不自禁為君文乙軒的手藝發出了幾下讚歎聲。
君文乙軒理直氣壯道:“上次那位不是總統的女兒嗎?”
“上次是你運氣。”
君文乙軒皺了皺眉,看向床上的少年:“也許,這次……”
“一個雙手有明顯脫臼過的痕跡,左腹斷了兩根肋骨,全身都是被人侵犯過的傷痕,而且身體的營養狀況和保養情況都不太樂觀,年齡不超過十七八歲吧。”霍碧若振振有詞說,“要是他是達官顯貴的兒子,我給你跪下磕一百個響頭。”
君文乙軒無法反駁,於是改變策略道:“他倒在路邊,如果沒人發現,很可能會死。我總不能置之不理吧?”
“你是軍人,又不是慈善家。”霍碧若癟癟嘴,擱下咖啡,看了下手表,“我敢打賭,他肯定是某個紈胯子弟圈養的禁-臠,估計被拋棄了,才讓你這愣頭青撞到。——對了,你不是5點約見了少城主麼?差不多該走了。”
因為一心考慮著該怎麼處理少年的緣故,君文乙軒這才想起晚上的正事。
雖然他不太喜歡與那些權力階級的政治家打交道,不過職責所在,按照他的性格,即使不喜歡也會認真完成。
看看約的時間的確快到了,他忙擱下咖啡,換了身便裝,到門口時想起什麼,又退回來一步:“碧若。”
“乾什麼?”
“我希望我不在的時候,你不會把他趕走。”
霍碧若眉頭抽了一下,悠悠然道:“我在你心裡,是那麼壞心腸的女人嗎?”
“這孩子不知道遇到了什麼事,好像脾氣有點壞,萬一他醒了,跟你有言語衝突——”
“好了,我不會欺負一個比自己小好幾歲的小弟弟,要是他發脾氣,我會發揚你這個爛好人謙讓友愛的美德。”霍碧若不耐煩地到門口,催促著君文乙軒,“你就安心地走吧!”
“我還是有點不放心……”
霍碧若額角青筋跳了跳:“明天我就去把你的出浴照賣給整個一大隊的女人,正好可以豐富一下我的荷包。”
君文乙軒臉上豎下黑線三道,利索地往門外跨:“我相信你是有愛心的好女人,那麼我走了。”霍碧若剛要關門,他又卡著門縫擠進來,“如果他醒了,冰箱裡有我剛才做的粥和——”
“浴照,附贈你八歲在祭典上穿女士和服的紀念照,本姑娘一直留著底片哦……”
君文乙軒立馬出門左轉,一陣煙,大步流星地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