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進來一個高大的男人,燭火將他冷俊的臉映成了橘黃色。
“盧克?吾塞還是跑去當先鋒了?”
十六不顧身體,仍是氣得站了起來,腳步因為藥性還有些虛浮。
“我攔不住他。”
盧克的眼裡晦暗不明,他的視線緊緊跟隨著忙著披甲上陣的十六,“草原上像他這般大的男兒早該上戰場了。”
十六係著衣扣,沒有察覺盧克過分平靜的神色,生氣地回敬:“那怎麼能一樣!戰場上刀劍無眼,他若是有什麼三長兩短,部落的未來要如何?”
十六三下五除二地裝備好了自己,衝著盧克問道:“先鋒隊此刻戰況如何?我得去把吾塞換回來,他才是那個坐鎮後方的人。”
平日裡傲氣逼人的盧克居然未曾開口嗆人,反倒是去牽了兩匹馬過來。
十六難得正眼看了盧克一回,而這次他卻轉過身去,隻留給十六一個背影。十六騎著自己的馬,它叫天光,是雪影留下的孩子,最是通人性。仿佛是感受到了主人的焦急,天光用儘了力氣向前疾馳。
冷風刮耳,漫天的大雪使得十六的手腳凍得僵硬,腦子卻恢複了往日的冷靜。
不對勁。
跑出老遠,十六才反應過來自己帶的人太少了。而盧克絲毫沒有提醒自己,隻是跟著她向前線奔馳。按理來說,身為吾塞的親衛,他應該也跟著吾塞上前線了才對。他可不是什麼貪生怕死的懦夫,絕不會因為躲避戰事而龜縮在後方。可自己一醒來,他就果斷孤身跟著去前線……
冬夜下的野外,隻有兩騎人馬沉默飛奔。
“盧克。”
十六摸了摸天光,放慢了些速度。幾乎是在同一時刻,盧克握緊了藏於袖中的匕首。
十六緊盯著盧克的眼睛,質問道:“是你讓吾塞給我下的藥?”
沒有想象中被揭穿把戲的錯愕驚慌,盧克在十六話音未落之時便暴起,長臂一揮,削發如泥的匕首便劃破了十六的臉頰。傷口從右耳橫拉到下巴,和十六臉上本來的那道疤形成了一個交叉的斜十字。血液從豁口中流淌而出,轉眼間十六的下半張臉便布滿了血跡。
十六忍住臉上火辣辣的痛感,抽出佩劍便和盧克交起手來。
盧克的武器短,但力氣大,騎術精湛。任憑十六如何發揮自己長劍的技巧也還是處於被壓製的地位。電光火石之間,十六瞥見了四周的環境,靈光一閃便用心駕著馭天光一躍而起。盧克隻向上看未注意腳下,他的坐騎被地下天然的坑一絆,天旋地轉間便將他甩了出去!
盧克在地上摔滾得眼冒金星。十六駕馬逼近,手起劍落,朝著盧克的脖子劈去。盧克咬牙躲過脆弱的部位,長劍毫不留情地順著他用來格擋的胳膊滑砍開來。
十六正欲再來一劍,不料盧克竟然冒著被馬踐踏成泥的風險躲在馬旁。隻見盧克眼疾手快,提起匕首順著馬肚便是一刀!
盧克被噴湧而出的馬血澆成了血人,粘稠腥鬱的液體在他身上流淌。
可憐的天光,開著膛破了肚,一路上五臟六腑傾瀉而出。它仍然在迎風飛馳,隻不過眼睛灰敗了起來,最終轟然倒下。
十六在天光倒下前最後一次親吻了它,然後決絕地跳了馬。
盧克在摔倒的時候就扭折了腿腳,隻要一落地就能感覺到鑽心的疼痛。但他不能給十六喘息的機會,他必須在這裡解決掉那個女人最得力的忠臣。
盧克忍痛快步接近摔在地上的十六,他舉起匕首準備給這個摔得七葷八素的人最後一下。
就在這時,十六突然竄起抱住了盧克的傷腿,將他死死壓在下麵。十六那滿是老繭與鮮血的雙手緊緊箍住了盧克的脖子,掐得他難以呼吸!盧克麵色漲紅青筋暴起,他握緊匕首往十六的後背刺去。一下還不夠,盧克仍然呼吸困難,於是他便刺了一下又一下……
然而這個該死的女人的手卻未曾鬆開過。
明明她的後背都快被自己戳成了蜂窩,明明她也在冷汗直流,可她就是不曾放手,反而像是回光返照般加重了力氣!
盧克在閉上眼睛前看到了十六因痛苦而猙獰起來的臉,她的瞳孔開始渙散,她也命不久矣。
盧克隻覺得不甘心,畢竟那個女人還沒有付出代價。可他來不及再動作,他的五感逐步消失,最後,他隻覺得自己的靈魂被剝離出殘破的肉\\體,零落在淩冽的寒風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