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祭祀(二)(2 / 2)

且歌行 夏小姽 3810 字 10個月前

堇嬛靜默地站著,側過頭看蕭紀央,他將唇抿成一條線眉頭蹙起,眼裡的傷痛被一種堇嬛看不懂的淩厲尖銳的情感所掩蓋。

很小的時候便失去了生母,在勾心鬥角的皇宮中孤獨地成長,哪怕是過了這麼多年,祭祀母親也隻能這樣偷偷摸摸,這麼多年,幾千個日子,這個人是怎麼樣撐過來的。

外表看起來無堅不摧不可一世,可此時此刻那個表情分明是帶著些隱忍的傷痛。

忍不住伸出手去握他的手,感覺到他一瞬間的遲疑,隨即自己的手被他寬大的掌心包裹,乾燥卻帶著涼意。

祭祀完岑夫人,天色漸晚。天邊的火燒雲紅的透亮,絢爛璀璨。

此刻牆根下那一簇簇小小的夕顏花稱不上多麼驚世駭俗的美麗,卻自有一股靜靜開放的平和之美,看了讓人覺得心中寧靜而開闊。

不爭不搶,隻堅守屬於自己的夜幕前的最後一抹燦爛光輝。看似微小脆弱,卻總能將每一絲美麗和芬芳都肆意綻放。

夕顏花,是美好又善良堅強的生命。

堇嬛蹲在牆根下,靜靜看著,嘴角輕揚。餘暉灑下,將她的影子拉得很長很長。

在她身後,蕭紀央和岑生並排站在門口,兩人不約而同將視線投向夕陽下蹲著的瘦小身影。

“今天,六皇子……來過了。”

岑生說完忍不住轉過頭去觀察蕭紀央的神色,有些擔心,還有些期待。

蕭紀央點點頭:“我知道。六皇兄每年都來。”

“九皇子……當年的事……”岑生猶豫再三,還是沒有把話說完。

“姑姑不必擔心,紀央有分寸。”他朝岑生笑了笑,“我隻想要真相,僅此而已。母妃她……到底是怎麼死的……”

岑生沒有說話,隻是眼神漸漸有些失焦,似乎在努力回憶神馬,然最終還是搖搖頭道:“奴婢也不知道。”

蕭紀央也不再說話,轉過頭換一副淡然的表情看著正朝他們走過來的堇嬛。

“姑姑。”堇嬛朝岑生行個禮。

“顧小姐不必多禮,會折煞奴婢的。”岑生扶起她。

堇嬛笑了笑,正欲答話,蕭紀央道:“不早了,我們回去吧。”

“用過晚膳再回去吧,奴婢……”岑生還想再與蕭紀央再待會,但想到自己這裡的窘迫境地頓時又改了口,“九皇子公務繁忙,那奴婢就不耽擱了。”

蕭紀央點點頭,“姑姑保重。”

“告辭。”

堇嬛道完彆,看著岑生依依不舍的眼神有些心酸。大概,對她來說,他已是如同兒子一般的存在。從小飲自己的乳汁,被自己一點一點照料長大。

走出夕顏居,堇嬛忍不住道:“岑生姑姑很舍不得你。”

“我知道。”

蕭紀央放慢腳步,和堇嬛並排緩緩踱步。

天空暗下來,隻能隱隱約約看見西方遙遠地平線上的一絲紅光。宮中早早掌了燈,宮女太監魚貫穿梭。時不時從哪裡傳來一陣絲竹歌舞聲或者笑鬨聲,那大概是哪些嬪妃湊在一起尋樂子或者剛好是皇上所在的寢殿。

白天的皇宮僅僅是讓你看到了它的宏偉氣勢和金碧輝煌,到了晚上你才能真正感受它的聲色犬馬和歌舞升平。

一排排宮燈散出明亮的光線,偌大的皇宮亮如白晝。

水榭回廊,亭台樓閣。宮燈璀璨,長夜未央。

笙歌豔舞葡萄美酒夜光杯,鐘鼎玉食,綾羅輕紗錦緞玉帛。

絲竹歌舞,鶯歌燕語。

水攏月,蝶戀花。

世人無可企及的極儘奢華,一夜一夜,重複著它的繁華盛景和糜爛奢侈。

“怎麼不再多留一會兒呢?”靜默了許久之後,堇嬛突然道。

“待得越久,會越舍不得。”蕭紀央輕歎一口氣。

“大概吧。”堇嬛看著遠處湖心閣樓上的燈光,“為什麼要帶我來……皇宮?”

蕭紀央顯然沒有想到堇嬛會這麼問自己,過了一會才答:“想讓母妃看看你。”

她心跳漏了一拍,混雜著喜悅和不安,手指攪著裙裾,“為……什麼?”

他頓住,轉身看著堇嬛,狹長的眼鏡如深不見底的海洋,廣袤又神秘,斂去平日的淩厲之色,餘下溫暖和平和。

“那你為什麼來找我幫忙呢?”蕭紀央沒有回答她,問道。

“我……”堇嬛有些害怕將答案分析得太仔細,她不願意承認自己根本沒有考慮過其他人,好像遇事想到他變成一種理所當然一般。

“因為我不認識彆的可以幫我的人了。”

她對上他的眼睛,眼神清澈如許,不含一絲雜質。好像這話的確是出自真心。

蕭紀央聽了她的話沒再說什麼,轉過身邊走邊說:“是麼。你放心,我既然答應了你,自然會幫你把事情解決了。”

堇嬛明顯感覺到他話語裡冷淡,頓時有些手腳冰涼,有什麼話就要破口而出,到了唇邊最終隻是兩個單薄而無力的字眼:“謝謝。”

“嗯。很晚了,我送你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