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出宮門,便看到斜倚著城牆站著的蕭允澈。
夜色下那身紅衫很是刺目,臉上似笑非笑的表情僵僵的,頭微微仰著。夜風撩起墨玉般的長發,在夜色中微微晃動飄搖。
蕭紀央首先發現了他,停下腳步看著他蹙了蹙眉。
此時蕭允澈也轉過頭來,揚了揚手中的扇子:“喲。”
他眯起桃花眼笑,嘴角的弧度勾得很諷刺,走過來道:“九弟可讓我好等。央王府實在無趣,連個美姬都沒有。”
堇嬛俯身行了個禮,看著蕭允澈的笑容,總覺心口發虛。那張漫不經心的美麗麵孔下,到底藏著一個怎樣的人。
“堇嬛,”他倒是沒有絲毫詫異看到堇嬛,用扇子敲了敲她的頭:“皇宮可不是什麼好玩的地方。”
堇嬛皺眉,退後一步躲避。
“六皇兄,既然如此,順路一起回府罷。有些事情需要商量。”
蕭紀央長久的沉默之後終於開口。
蕭允澈挑眉,不置可否,一個人先闊步向前走去。
央王府離顧府很近,兩府的偏門隻隔了一條長巷。兩人將堇嬛送回顧府之後便回到了央王府的書房。
“我去看了母妃。”蕭允澈斜斜地坐在梨木雕花的大椅上。
“嗯,”蕭紀央埋頭在書案前找什麼,過了好一會兒才抬起頭,將一份口供遞過去:“這是當時母妃宮中一個婢女的口供,六皇兄有何想法?”
蕭允澈接過,看了一會兒,抬起頭微笑著看向蕭紀央,似乎在等著蕭紀央的詢問。
“那個香囊,原本是你的?”蕭紀央盯著他,表情有些冷然。
蕭允澈點頭:“是我的。那又怎樣?你是在懷疑我陷害母妃?”
蕭紀央看著他,沒有說話。目光淡淡的,說不上是懷疑,但總讓人不自覺地感到壓抑。
“香囊是我從淑妃的遺物中偷出來的,至於淑妃是從哪裡得到的,我也不是很清楚。”
蕭允澈的母妃生他時難產而甍,由三皇子的生母淑妃養大。自小對淑妃雖不如岑夫人那般感情深厚,但淑妃不幸難產逝世,想要留件遺物傍身實屬常情。
“這麼說,淑妃難產也很可能是因為這個香囊?”蕭紀央問。
蕭允澈點點頭,走到書架前,開始把玩那個精致的琉璃小花瓶,“很久以前我就在追查這個香囊的來源,然每次到關鍵地方,線索就會中斷。”
蕭允澈將花瓶放到蕭紀央麵前,“當年淑妃宮中和香囊有關的太監宮女不是莫名死亡就是失蹤了。過了這麼多年,隻怕很難再尋到什麼蛛絲馬跡了。”
“也許還有一個人知道呢?”蕭紀央手指扣著書案,垂眸看著那個剔透的花瓶。
那是岑夕顏生前最喜歡的一個花瓶,小時候蕭紀央和蕭允澈若是功課做得好她總會在裡麵藏一些自製的精巧點心,以示褒獎。那時候,對還是小孩子的兩人來說,那個小花瓶是最神奇的東西。哪怕富麗皇宮中並不缺那麼些小點心,可是那份濃濃的愛和嗬護卻是獨一無二。
“九弟是說……”蕭允澈迎上蕭紀央的目光,輕笑出聲。
蕭紀央點頭。
“可是,三哥一直以為是我和母妃害死了淑妃呢。”蕭允澈苦笑一聲,“再說,他也未必知道。他一門心思可不在這裡。”
蕭紀央皺著眉,看著如水的月色伴著涼風蕩進屋內。
“三皇兄的野心,六皇兄不是最清楚麼。”
蕭允澈聽了這話忍不住變了變臉色,但很快又恢複了慣常的戲謔表情:“嗬嗬,上次那信還沒送出去呢。公布了,會怎麼樣呢?”
說完便往門口走去,“我可是很好奇呢,紀央。”
蕭紀央沒回答,看著他走出門又轉身回來,道:“堇嬛,很有趣。”
說完便跨入了夜色中,笑聲在風中彌散。那身紅色,張揚又耀眼。
夜色如水。
月光靜靜撒了一路,那抹修長的紅色身影,在空蕩的街頭像極了鬼怪神話中攝人心魄的豔鬼。美麗妖嬈,和暗沉的黑暗快要融為一體。
記憶中溫柔美麗的容顏,總是帶著甜糯的江南口音一聲一聲喚道:“澈兒,澈兒,澈兒。”
自己的母妃隻在剛到人世時驚鴻一瞥,甚至還來不及記住她的模樣。而所幸此後,漫長的幼年童年,始終有人如生母一般悉心照顧嚴厲教導。
雖是在淑妃宮中長大,卻更常在夕顏居逗留。
她說:“澈兒真聰明。”
“澈兒笑起來像星星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