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伊萬森大叔怎樣盤算著今晚要在酒館問那些跟他打賭的人們討要酒錢,他的話的確引爆了哈利內心的劇烈風暴。
他依然不明白斯內普讓他整理花園的用意,絕對不可能是“承認你是卡爾斯家族的人”這樣的理由,但也知道這不是失憶的魔藥教授的故意刁難。以斯萊特林蛇彎繞的腸子,他這個格蘭芬多完全猜不透。
——那就去做吧,哈利。
赫敏曾經跟他這樣說過。
在戰後,失去了親人,失去了導師,失去了一些朋友,甚至失去了目標,哈利·波特身為霍格沃茨學生的最後一年每夜每夜不能入睡,盯著精美依舊的床幃什麼都沒辦法去想。
那場大戰給霍格沃茨留下的痕跡已在偉大的魔法之下消逝,伏地魔的影響也會漸漸遠去,但有些傷痕永遠不會愈合,有些傷痛永遠不會過去。就像校長室裡再也看不到鳳凰涅槃的火焰,陰冷的地窖再也沒有那襲卷動的黑袍,對角巷的笑話商店再也開不了“猜猜我是誰”的遊戲,布萊克最後的大宅再也不會有人光臨……
那時的哈利·波特其實已經有些走入死角。是赫敏,他最好最聰明的朋友,看穿了他偽裝下的一切。她對他說,如果無法思考,就去做吧,做自己目前想的到的事,做自己能夠做到的事。
已經成年的姑娘散發著成熟而睿智的光輝,她認真地看著哈利,告訴用精力藥水和偽裝咒藏起懦弱的朋友:隻要繼續走下去,路就會在腳下出現。
所以他成為奧羅,隱居山穀,離開魔法界,然後走到這裡。
那麼現在,他應該做的事情就是整理好這個花園,得到斯內普的答案。
哈利深深地吸了一口氣,沁人的空氣在胸口流轉,讓他整個人都精神起來。
這是個不可思議的小鎮。
雖然偏遠得令人隻能想到“窮鄉僻壤”這種詞彙,卻有一種溫柔的、自然的魔力環繞著它,這裡的人們善良開朗、熱情好客,他們拯救了“死”在尖叫屋棚的斯內普教授,說不定也能拯救“溺斃”在戰爭中的哈利·波特。
卡爾斯端詳著手中滿是裂痕的小小裝飾物。
傑西家最小的姑娘瞪大了她的綠眼睛可憐兮兮地看著他,店外伊萬森家紅發的臭小子躲在門後探頭探腦。
卡爾斯在內心翻了個白眼,收回投放在圓形墜子上的目光,犀利地直視門口。
“看在上帝的份上,我可憐的門板根本擋不住那團紅色雜草,蕾拉·傑西,讓你的好朋友湯姆·伊萬森放過我的門板吧!”
隻有七歲的小姑娘哎嘿嘿嘿地笑了起來,蹬蹬蹬跑過去拉上自己臉已經紅得像個番茄的小夥伴,軟綿綿地說:“西弗最好了~”
卡爾斯的臉色黑了一層。
當初剛剛被救醒,在老卡爾斯家生活的時候,西歐萊弗·卡爾斯還是一個就像是西弗勒斯·斯內普教授那樣的人。
“不要來惹我”的冰冷眼神,“生人勿近”的強大氣場,如同一條亮出獠牙的蛇,盤踞在這個小鎮最冰冷的角落——任何地方,隻要有他在,都會變成全鎮最冷的地方。
老卡爾斯對此隻是摸著他越來越稀少的山羊胡,嗬嗬嗬嗬地笑著,繼續放任這個自己救回來的年輕人浪費生命——沒錯,就是年輕人,對比老卡爾斯的年齡,這位還不算是小卡爾斯的無名者還是徹頭徹尾的年輕人。
改變的契機來自於傑西家最小的女兒蕾拉三歲的生日。
小鎮的規矩,孩子三歲生日的時候,需要得到鎮子裡最年長者的祝福,當時的最年長者毫無疑問就是不知道到底多少歲的老卡爾斯。於是帶著三月裡明媚的日光,一群人浩浩蕩蕩地來到卡爾斯家的大屋,在那時還色彩繽紛的花園裡舉辦宴會。
用現在的卡爾斯的話來說,所謂宴會就是“一群被酒精把大腦溝回都刷沒了的蠻牛不知道自己在乾些什麼的野蠻聚會”!
總而言之,言而總之,等到坐在角落裡玩自閉的卡爾斯發現的時候,他已經和麵前趴著的,剛剛滿三歲的,黑發綠眼的小姑娘大眼瞪小眼有一陣子了。
看到麵前黑漆漆的奇怪大人終於注意到自己,蕾拉拍拍手歡樂地發出含糊不清的音節。
“……名……名字?”
被取名為西歐萊弗的、失憶了的卡爾斯默默地移開眼睛。
小姑娘鍥而不舍地跟到卡爾斯的視線下,再次發出奇怪的音節。
“名!名!”
——誰來吧這個小妖怪帶走!
不管卡爾斯內心如何怒吼,旁邊那群從十歲到八十歲都紅著臉、肩搭著肩、跳著愚蠢奇怪舞蹈的瘋狂原始人們,是絕對聽不到的。
春天的風還帶著一絲料峭寒意,所以卡爾斯發現小姑娘抖了一下的時候,隻能不樂意地將人抱起來靠在懷裡。
“名名名!”
“……西歐萊弗。”敗給這種莫名的執著,卡爾斯隻能將名字奉上以求平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