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沒有想到是這樣的回答,心中馬上覺得荒誕,可隱隱竟有些道理。烏圲這個人有很多想法異於常人,這不是地域文化的差異罷,我看淤靬部其他人也不是這樣。
此般閒坐片刻,我們二人便牽過馬打算騎回駐紮地了。一路奔馳著,雪下得越發厚重,騎到半路,我心中突然閃過不安,可也隻是刹那間的念頭,剛要拋下——就聽到身側哢嚓一聲,烏圲的馬急急嘶鳴,他連人帶馬好像踩空了一下,齊齊往下陷去。
我登時一驚,連忙下馬拉他,卻抓了個空。但情形也看個明白了,原來我們騎到了凍湖之上,隻是茫茫大雪,是水是陸早就被掩埋的了無痕跡。這片冰被我們踏碎了。
烏圲的馬受了驚,正不斷地亂蹬腿,愈發地下沉。我顧不上拉馬,卻尋不到烏圲的蹤跡,他完全沉了下去!
心臟狂跳,觸手的冰水竟逼得我發汗。“烏圲——”我一邊向水下喊,一邊推開碎冰。心想著,他竟不會戲水之術嗎?但願會憋氣!
淤靬王遇險,荒山野嶺卻無人援手。萬幸我並非旱鴨子,顧不上細想了,隻得深深憋一口氣,一頭向他落水處紮去。
“你瘋了!?”突然後頸被一股強力向後一扯,一道不可置信的聲音響起。
我沒回頭,又驚又喜隻道來了支援,便告訴他:“有人落水了!”
“你何時這般熱心了?”身後那人說著,將我推到一旁,閃身躍入水中。而我隻見一道白影和他被丟到一旁的外袍,心中敬佩這人驍勇心善,又覺他說話情緒頗為激動,實乃怪人。
我心焦地在岸邊拉扯那匹落水的馬,被甩的可謂是麵目模糊。約莫半晌,那馬的半個身子總算倚上了岸,我氣力已儘,癱坐著,定定地,對水麵望眼欲穿——水下二人還未上來。平日裡這片湖總是剔透見底的,現在卻不知是我被雪迷了眼,還是心亂成了麻,隻覺這湖可怕,讓我的心臟一下快過一下,我命令自己不要抖——就像在酒窖的黑暗中那樣,控製自己。可胃卻不可控地絞痛起來。
“嘩啦——”一身黑色的烏圲先被推到岸上,緊接著那白衣人也撐著手臂冒出水麵,我拽住他,死命地把他從碎冰下拉出來。
心臟“咚”地一下回落在五臟六腑之間,我周身的毛孔先是急速收縮,隨後重重地舒展開來。
烏圲未醒,麵色發紫,那白衣人卻已經站起來,居高臨下地將他的臉孔露了出來。
我不由微微張口:“......衛律?!”
衛律扯了扯唇:“我還以為蘇君您貴人多忘事,又不記得在下了呢。”
“承蒙您的出手相救。”這位既是仇敵也算故人,我生出幾分尷尬,又覺他變化了許多。
“趕緊讓他把肚子裡的水吐出來罷!”衛律沒接我的話,隻是指了指還躺在旁邊的烏圲。
在一番按壓後,烏圲總算睜開了眼睛。衛律抱臂,冷冷地瞧著他,看不出一點匈奴王爺一家親的意思。
烏圲一見衛律,吐出一串長長的匈奴話來,大概是問候禮罷。衛律的姿態仍然很高,他吝嗇地點了點頭,說:“淤靬王也是。”
我本想問衛律怎麼突然出現了,卻見他把目光轉向我,展開一個假笑又飛快收回去,麵無表情道:“看來蘇君多少是有了長進的,”又掃了一眼我身上被尖冰刮得快爛掉的鹿裘:“我走了,望自珍重罷!”隨即越上他的那匹白馬,“駕”的一聲,打馬而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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