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上 三歲餘,王病(2 / 2)

回到自己的木屋後,我如提線木偶一般給小鼎裝上火和冰,拿給呼延,交代他放在烏圲的榻前,鼻子聞著會好受一點。呼延深深看了我一眼,說知道了。

我枯坐回火爐邊,不一會兒,就聽見烏圲營帳的方向傳來器具砸向地麵的巨大聲響。“我不要他假好心!”烏圲又吼道。

我“哇”地咳出一口血來,卻不想擦,用手背搭著眼睛笑起來,笑得身體直顫,笑著笑著,溢出的淚水就濡濕了手背,堂而皇之地流過麵頰。

——烏圲啊烏圲,你是真傻,可恨我也真精明。我看得出來你在演戲!說狠話的時候為什麼不敢看我?砸鼎的時候還說漢話?你為了讓我不要心懷愧疚,真是煞費苦心演了好一出錯漏百出的戲碼!

此後一夜無話。

當晨光微熹,天光破曉,我遙遙聽到了一聲拉得極長的樂聲。

烏圲死了。

我展開一封信,這是呼延家的小女娘送過來的,上麵的樸拙粗糲的漢字。我一下子就明白,這是烏圲所寫。

我靜靜地辨認著字跡,再抬頭,淚水早已不設防地打濕了紙卷。

【蘇武兄,我快要死了。

昨晚的話我後悔了,本想著讓您不要愧疚,但想想,您這樣聰慧,肯定看穿了我的意圖,心裡會更不好受罷。

其實我的病根是打娘胎裡帶的,父皇總用的那個醫師也說我活不過而立之年。所以我打小就不能和哥哥們一樣騎馬打獵,在天地間揮灑男兒熱血。騎馬那天,您很高興,其實我也一樣,我是第一次那樣無所顧忌地馳騁。

我安排淤靬部眾為您留下了一些馬畜和可以擱得久一些的吃食。百年後,我的族人也會忘記我,但我相信您一定會被史冊記下來。上麵或許會捎帶著提起我,說胡人有個王爺曾經在大英雄蘇武落難的時候幫助過他,這個王爺人還不錯。這是我唯一可能在世間留下的痕跡了,所以蘇武兄,一定要活下來,繼續風風光光的當您的漢廷使節,中郎將。

您更不必愧疚。若我身體強健,胡漢發生爭鬥之時我會騎著與您遊樂時候的那匹良馬,第一個衝到前鋒,為父兄效力。哪怕迎上來的是您的親朋,我也會毫不猶豫地將他殺死。

但我還是希望您能為我傷懷。就一會兒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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