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上 李陵(1 / 2)

在淤靬部眾遷走後,我的記憶便衰退的十分厲害了,對周圍的一切變化都渾然不覺,或者是無力關心了。

不知又獨自一人在北海之上過了多久,有一天黃昏,我看到地上那道長長的、單薄的、佝僂著的影子,恍然要去數羊群,竟隻有三隻了,一隻手也數得過來。

小羊們都老啦。我記起第一次瞧見潔白的他們在凍湖邊、木屋旁轉圈的情形,如今它們的羊毛發黃了,卷曲、乾硬。我的手也成了枯樹枝,筆也握不住,若現在讓我寫字,寫得怕是還沒有烏圲好。

一天,我遠遠地看見一人——當年緋衣青年縱馬而來的情景一下子湧現,我心頭直跳,隨即拄起漢使節仗,起身迎接。

待那人走近,我卻瞧清楚了他拱著身子,走得為難,並不是烏圲那般人物。

“......子卿——”那人猶猶豫豫地張口了。

哦,原來不是找我的。我頗為尷尬地轉身要走,裝作剛才並沒有等他走近的樣子。

“子卿!”那人竟拽住了我的袖子。

我愕然回頭,一張愁雲慘淡的臉近在咫尺。好熟悉......

“我是李陵啊!子卿忘記我了嗎?”

我“啊”了一聲,忽地意識到,“子卿”是我的字,這人就是在找我。真是太久沒聽到這個稱呼了,紛紜的往事漸漸回籠,和他的臉龐搖搖晃晃地重疊。

來人正是李陵,字少卿。在漢廷時,我們一起侍奉過陛下,互相照應著,便有幾分交情了。

“你也被送到這裡了?”我不由輕歎,單於就會這一招嗎?

李陵的眉毛難堪地皺起,支吾道:“單於知道我和子卿你是故交,所以,所以......”

我有些明白了,說道:“他派你來勸降?”

他沒有直言,隻繼續斂眉垂眼,聲音艱澀道:“子卿,你沒辦法回去了,你在這荒野吃一輩子苦,又有誰知道你的氣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