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頭黃昆匆匆而來,他四十歲左右的模樣,生得一張國字臉,臉上帶著紅色,顯見得是經曆過辛苦熬出頭的。黃昆瞧見來人就是葛平,他雙眼一睜,瞳孔都放大了幾分。
“葛……哥!”黃昆剛要喊出葛平的名字,忽然舌頭一轉,喊出了哥哥二字,眼睛不自覺地往葛平身後打量,“你怎麼來了!”
“兄弟聽聞你如今當了守備,特來投靠你!”葛平拉著他的手,鬆了口氣。
“好說,好說!裡麵請!”黃昆哈哈一笑,命城門半開,迎了他們進來。
黃昆沒有第一時間綁了他們,顯見得也是對追殺他們心存疑慮的。一行人入了黃昆的守備府,黃昆這才敢開口問道:“葛兄弟不是在遼城嗎?”
“遼城已破。”
“那奉賢將軍呢?!”黃昆連聲問道。
“業已殉國……”葛平正想要含淚將長安王的事情從頭到尾說了一通,可想起俞貴妃的叮囑,又閉緊了嘴巴,歎息道:“徐州為何忽然戒嚴?”
黃昆沉吟片刻,方才歎了口氣,解釋道:“實不相瞞,我前兩日收到調令,要求諸城戒嚴,不許進出,但凡是京中來客,俱要抓活的,尤其是葛兄弟你的名字首當其衝……難道是因為遼城的事情?!”
葛平嚇出了一身冷汗。好在他同黃昆是舊日相識,黃昆此人謹慎多疑,沒有即刻將他抓起來,想來也有自己的打算。於是他低聲將長安王害了奉賢獻出遼城的事情從頭到尾說了一遍,又編湊了一個謊言道:“長安王誤國啊!如今遼城已破,我報信也無用,隻盼著趕赴邊疆,穩住遼城的人馬。”
黃昆的語氣戚戚然,“你此行山長水遠,隻怕還沒有到遼城就被抓回去了。”
“我借道徐州,也是深知黃兄你的為人。等我到了遼城尋回奉賢將軍的人馬,重整旗鼓,再來厚謝黃兄!”
黃昆試探著問道,“葛兄弟不如先在我府中小住幾日,等風聲過去了,再去遼城。非是我不願放行,實在是怕引人耳目啊!”
葛平哪裡敢久留,生怕是黃昆的緩兵之計,他摸了摸懷中俞貴妃給的書信,咬咬牙低聲道:“黃兄隻怕被奸臣蒙在鼓裡了。追捕我的是長安王的命令,隻是他害了奉賢將軍,如今徹底掀翻桌子,私闖禁宮了。好在陛下已發勤王書信,號令天下誅殺楊殷,說不定黃兄弟你也有機會封侯。我此行回遼城,也是為了帶人手前去響應,替奉賢將軍討一個公道。”
葛平信誓旦旦,卻掩蓋了陛下已經駕崩的消息。話裡話外的意思就是兄弟你收到的是偽王的消息,等起兵勤王的消息一出來,楊殷人人得而誅之,你若是要助紂為虐,自然也沒有好下場。可如果你放我一馬,就算幫我大忙了,等我帶人一起把長安王弄倒了,一定湧泉報答兄弟你。
黃昆如何不明白,他心中如同驚濤駭浪,原本就對這突如其來的八百裡加急心存疑慮,如今聽到葛平的消息,更覺得如遭雷擊。
他自負是忠臣良將,既驚駭於長安王竟然闖了禁宮,又是覺得葛平這個消息奇貨可居,放他一條生路也無不可,“這消息太過驚悚,實在是不敢相信啊。”
“黃兄若是不信小弟,我懷中有密信可作證。此事不是某胡謅亂造,隻是消息走得慢,隻怕黃兄還不曾聽聞。”葛平掏出懷中加蓋了玉璽的書信,正是號令天下起兵勤王的檄文。
黃昆見到玉璽印鑒,連忙下跪叩首,連連感歎道:“楊殷若真是亂臣賊子,天下得而誅之。”
“黃兄今日與某行個方便,待某功身成退,自當結草銜環,百倍相報。”葛平遞出了手中的書信,“這個我已然看過,黃兄若是不嫌棄,大可以自留在手,早做打算。”
黃昆心下一動,將檄文接了過來,若是長安王得勢,真追查下來也有玉璽印鑒替他保命。可如果長安王被殺,那今日自己放了葛平一馬,日後自是風光無限。他心下兩難,不知道要選哪一個。
他眼珠一轉,還是想要將葛平關起來,以防萬一。葛平著急,他可不急,隻關著這一行人,真要出事了,他再將葛平推出來不就行了。
“葛兄弟,實在是徐州這幾日不太平,你先暫且休息幾日,待我平定了惡匪,一定親自送你出城。”
葛平心中大驚失色,他心知等黃昆打探到消息知道陛下身死,長安王長驅直入宮中的消息後,一定會偏向長安王。畢竟陛下已死,後繼無人,長安王已然占據上京了啊!到那時候,自己想跑也來不及了。
可他不敢顯露半分,隻故作鎮靜,恰似真的要帶遼城的舊部回來勤王一般,謝過了黃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