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府後,因著俞貴妃不曾提起衣帶詔,葛平自也不敢提。他是個粗人,心裡藏不了事情,既做不了主,自然一切聽命俞貴妃,難免有些焦躁。
在他看來,梁王已經是頂不錯的了,況且他們是受了皇後娘娘的囑托來此傳旨的,自是應該第一時間堂前宣旨。這樣,也能坐實了天命在梁王的名義,不叫他同黃昆一樣生出彆的心思。
隻是衣帶詔到底同旁的不一樣,這是帝王遺命所書,哪怕放在青史上,也是要大費筆墨大書特書的情節。俞貴妃不在堂前宣讀,想來自有她的用意。
楊簌瞧出了葛平的急切,但也不急著問,反而是打聽一路上他們是如此逃過來的。
“早些的時候為了趕路,就是一個人兩匹馬輪著跑。”葛平也不好細說,隻籠統地提了提,“後來到了徐州發現戒嚴,您也知道了。”
隻其中挾殺守備黃昆的細節,他並不敢提。時下雖然不要求女子守貞,但是到底是太妃之尊,隻怕說出來沾染桃色,讓人詬病反倒失了敬重。
楊簌心中也清明,他早命人打聽清楚,此刻瞧見葛平遮掩,反倒對他更加敬重,“一路艱辛,全仰賴葛統領了。”
“哪裡的話,還得是娘娘高瞻遠矚。”
楊簌拍了拍葛平的肩膀,“我知道武將順命聽令,但是事情有輕重,還是當以俞娘子的性命為重。葛統領,你已經失了主公,難道連俞娘子也要在你眼前送命?!”
聽罷此言,葛平心中羞愧難當。
“奉賢將軍丹心染血,實是人禍!遼城一事小王絕不會坐視不理。隻是要平定遼城之難,還要仰仗俞娘子與葛統領,”楊簌瞧見他渾身緊繃,接著說出了安慰的信言,“兵家有勝敗,命卻隻有一條,日後切莫讓俞娘子犯險。”
葛平不曾想,今日不過初見,楊簌承諾的第二件事,就是平定遼城。數日的奔波和險些送命的驚險,都沒有此刻令他激昂。楊簌一定是一位好君主,甚至,甚至比陛下更好。葛平不自覺地想。
那頭俞貴妃也醒來了,丫鬟正伺候著她起身。景泰藍的熏籠散著微微的熱氣與香味,屏風隔著一簾氤氳,叫人心情舒緩。丫鬟剛剛要替她寬衣,就被她喝退,“我自己來。”
丫鬟連忙應諾,退出門外。
隻等梳洗一新,俞貴妃方才道:“梁王何在,命他來見我。”
丫鬟不敢耽擱,不到半盞茶的時間,楊簌就風塵仆仆而來。
“楊殷已經稱帝了。”還不等俞貴妃發問,楊簌先帶來了一個不算好的消息,“有直臣想要求見李娘娘,楊殷皆是不許。李侍郎懷疑他想要謀害太後,直言上諫牽連了全家,下個月就要問斬。但是好在有這些人在,楊殷有所顧慮,目前李娘娘被囚禁宮,雖稱太後,卻有名無實。”
“那檄文一定要儘快發了,要讓這些臣子知道,娘娘非是勢單力孤,楊殷更不是一言堂!”俞貴妃催促道。
“我已經發了檄文,不日將起兵勤王,定能將娘娘救出。”梁王安撫道,“娘娘是隴西李氏女,楊殷想要下殺手,也要顧慮一二。眼下他方才稱帝,不敢多造殺孽,惹得群臣反叛,將士不從。”
隻是楊殷已經稱帝了啊,若是不快一點……俞貴妃握緊了拳頭,心道是時候了,隻這個問題,她一定要當麵問一問才行。
“我有話隻同你說,”俞貴妃屏退了左右,認真看著他的臉,問道:“楊簌,替陛下報仇,救下皇後娘娘,你可是發自本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