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後是一個瘦骨嶙峋的男人,戴黑框眼鏡,埋頭低低舉著手機,蔣滿卓當他在等洗手池,甩甩手給他讓道,卻發現斜仰的角度。這是在,偷拍?
蔣滿卓倏然清醒。
蔣滿卓轉過身護好自己,掏出手機與之對拍,並試圖去奪他的手機,“刪掉!彆以為這裡沒監控!”
男人沒料到她這般警惕,又從正麵打量一通,“小妹妹,哥哥也不是第一次來這兒了,你們這種我見的多了。”
說著,他靈活躲開,反倒像個蛆蟲一樣,扭著身體往這邊撲來。
蔣滿卓見勢不妙,貼著牆邊往外跑,蹭到走廊上,大喊道,“有人嗎!”
然而,走廊上三兩人多半是學生,見此狀況一個比一個跑得快,離總服務台太遠,無人聽到她的呼叫。
男人愈發逼近,臉上掛著有些反胃的猥笑,她怕過分的聲張會進一步激怒那人的情緒,便小步小步往後挪。
趁他不備,蔣滿卓一把抄起地上的滅火器,手忙腳亂地扳開保險插銷,猛按開關。然而,大概是安全檢查不到位,滅火器久久沒有迸出一絲一毫的氣霧。
眼看著他一步步逼近,嘴裡還冒著汙言穢語,料定她求救無人問津。蔣滿卓情急之下,直接把滅火器扔過去,力度有限,隻落在他的腳下,嚇了他一激靈。
那人明顯醉了酒,被恐嚇後沒有退縮反而更猖狂,像瘋子一樣猙獰地往這邊撲。
她不再與他對峙,轉過頭拚了命地往回跑,跑過兩個轉角,她一把推開包廂門,用身體堵在門前,喘息急迫。
李棹大概是聽到一些門外的動靜,剛要起身往外一探究竟,就迎麵對上了慌不擇路跑回來的蔣滿卓。
頭發絲都黏在臉上,這才出去多久?
他們離得極近,蔣滿卓抬頭就能碰到他下巴的距離。
下一秒,她伸出手,緊緊摟住李棹。
側著頭埋在他胸口,能感受到他堅實的鎖骨。
她急促的心跳被李棹的心跳中和,像抱著一個大玩偶,所有的不安和驚恐都被落定。
李棹是一個,很善於搖擺的人。
模糊邊界,假裝親昵,像瞄準靶心擺好射擊的動作,卻在發哨聲響起前一秒,放下槍械,無功而返。
但現在,蔣滿卓打破這個戲劇性的偶然。
子彈意外出膛,正中靶心。
“蔣滿卓你怎麼了?”
“門外,有人偷拍……”她大口喘著氣道。
他們對彼此的身體是生疏的,李棹鼓打得久,身體更結實了。在她斷斷續續講清剛發生的事時,她能感受到,李棹繃緊了自己,“他還在外麵嗎?”
“在,可能馬上要追過來了。”
“偷拍你的照片刪了嗎?”
蔣滿卓搖搖頭。
“蔣滿卓彆怕。”
李棹把自己從蔣滿卓懷抱裡掙出來,去座上取了她的包,挎在自己身上,拉著她要出門。
隔著門,他們隱隱約約聽到外麵叮叮咣咣的踹門聲,偷拍男叫來了同行的人,聚眾鬨事。他們不知道蔣滿卓到底在哪個包廂,就一個個找,包廂門沒有鎖,遲早找到她。
聽著喧鬨聲逼近,李棹跟蔣滿卓對視一眼,拉起她手腕,哐地衝出門。徑直往反方向,後麵的人見勢猛追。出口在另一邊,但他們不得不往死角鑽。
李棹把她拽進安全樓梯間,作勢去鎖門。可能是怕逃生通道被堵死,ktv專門把地鎖卡上,門怎麼也關不嚴。左顧右盼,隻有樓梯轉角上有一個窗戶,這裡是二樓,不算高。
猶疑三秒,李棹一把扛起她,把她架在了窗戶沿上,她滿臉疑惑。
“?”
“這也不高,你先跳下去,跳不了就抓住窗台滑下去,然後在下麵等我。”
“啊?”
“啊什麼啊?不想挨打就跳,眼一閉就過去了!”
蔣滿卓一邊心說,法治社會,這叫什麼事嘛,一邊摸索著窗沿踩到一個發電箱上,往低處跨了兩下,閉緊眼睛,咚的一聲往下蹦。
腳腕被狠狠震了一下,整個腿都麻了。著地的位置是一片草地,還不算硬,她摸爬滾打著才勉強站起身,等待李棹。
旁邊灌木叢裡的枝乾紮著她小腿,突然把記憶拉回到很早前。
高二吧。
她逃晚自習去吳汶的爵士酒吧,看一個國外爵士樂團的live,沒曾想壓軸的嘉賓竟是跟自己一個學校的李棹。他坐在鼓前,幕布拉開時,台下一陣驚呼,窸窸窣窣好半天都不見終止。
因為鼓手太帥了。
恰巧蔣滿卓在這之前兩天,剛在學校遇到過他,還發生了一點,小摩擦。
她不屑一顧,當他是個靠臉吃飯的bking小夥,正要扭頭走開。
鑔片像陀螺一樣高速旋轉,緊接著鼓槌勾連起軍鼓和金屬聲,聲音是勾著的,往上走,每個音階都落在了意想不到的地方,卻不失爵士樂的質感。
很特彆,她從沒有聽過有人這樣打鼓。
不那麼野蠻粗暴的方式。
她駐足,站在人群最後一排,聽完了四十分鐘的演奏。當然,也因此錯過了閉門和回寢的時間。
她那時對李棹怨恨極了。
在酒吧門外的小巷上,李棹叫住了她,不過他的稱呼是,誒,那誰。
反正認出她來了。
“你撬晚自習來聽我演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