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此刻,在那個飄著雪花的火車站。
向天從白天站到天黑,像一座一動不動的雕像,望著南方。
夏暖暖去找向天,隔著幾百米看著他,卻不敢上前。
向天不一樣了,夏暖暖心想,她有這樣的直覺,身為女人的直覺。
他不可能不知道自己也在這裡,他素來有著驚人的敏銳,在人群裡能一下子發現她的那種敏銳,但這次,他沒有回頭。
他們僵持著,誰也不打算先做出決定。
天太冷了,她抖得厲害,夜色一點點降臨,她快堅持不住。
“向天,彆走,彆走了,”夏暖暖終於上前,去挽留他,“你總是這樣不喜歡多披件衣服,這麼冷的天穿這麼點,凍病了怎麼辦?你要不要去我家喝杯薑茶?過幾天再走吧,也不差一時半會兒,雪太大了,不安全。”
她說著,拿起他的手給他哈氣:“你的手怎麼這麼冷?你站一天了,你也一直挺冷的吧,其實,我也挺冷的。”她抬起臉,一瞬間想到了很多事,頓時眼淚流下來,可憐兮兮地望著他。
向天一瞬間明白了她的用意,蒼白地笑了笑:“彆鬨了,暖暖。我必須走,今天走不了就等明天,明天走不了就等後天。”
她突然頹喪無比。
終究是遲了,可能他也不打算等了。
留不住了,就連最後一根稻草也沒了。
“我們成親吧。”夏暖暖望著他,眼圈紅了紅,艱難地微笑著,“生兒育女,成為俗世夫妻,我們一定會把日子過好。我,我可以的。”
“你可以什麼呀?”向天笑笑,把自己的手從她手裡抽出來,“彆鬨了,暖暖,你這點小把戲我還不知道嗎?”他輕笑,聲音疏離且有禮,“算了吧,暖暖,沒意思。”
“你……你知道,我想,我想乾什麼?”她頓時紅了臉,不敢看他。
“我知道,”他點點頭,“這不適合你,暖暖,你隻是想要一個可以成親的男人,你要的,不是我。”
“那你要的就是我嗎?”她小心翼翼地看著他,“你在上海……有彆的女人了吧?”
他眯起眼睛,皺眉,很是困惑:“我不明白。怎麼你們好多個人都說我有彆的女人了?”
“可能是你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喜歡上彆人了吧,”夏暖暖笑著,擦了擦眼角的淚,眼中燃起了光彩,“那天你在雪中起舞,美得讓我心動,我從來不知道你還會跳這樣的舞,也不曾聽你提起。我那時在想,你是什麼時候、怎麼學會跳這樣的舞呢?還舞得這樣好,無師自通嗎?又是怎麼會變得充滿了浪漫情懷?你以前明明隻知道埋頭工作啊。”
“你整個人的氣質也不一樣了,你回來的時候我見到你,你神采飛揚,就像能把世界囊括進自己口袋,那樣意氣風發,自信滿滿。我們將近四個月沒見,你的一些小動作,小習慣,你自己沒發現,可我知道,你和以前不一樣了。”她沒有失落,反而為他的一些變化高興起來。
“那天你往我手裡塞了一大卷錢,讓我去找人打麻將,說不要在意輸贏,玩得開心就好,但我從來都不會打麻將。你……你甚至會主動為我買新皮鞋,每種新款式和顏色都買一雙,單膝而跪為我換上。為我滿鎮上找巧克力,還一臉愧疚說小地方沒有進口的,讓我不要嫌棄。我吃飯也不需要你站著為我夾菜,我哪裡需要這麼伺候呢?”夏暖暖望著他,心抖得厲害,“所以我在想,你是不是,把我當成彆人了?”
“我……”向天很茫然,“暖暖,我不是逃避也不是撒謊,可我真的不記得,我和其他女人交往過。”
夏暖暖用快凍僵的手,哆嗦著從懷中的包裡掏出一本雜誌:“我很喜歡時尚雜誌,又怕買不到,所以會預付了錢讓書店的老板為我留著,我回老家後,老板很熱心很負責,還記得我的事,向錦少爺打聽到我家的地址,每月把雜誌給我郵過來,這是我今天才收到的。”
她翻開有向天和白靈珠合照的那一頁,因激動而顫抖,聲音裡帶著一絲欣喜:“白靈珠,你還記得她嗎?你們手上的戒指,是情侶款的。”
向天心中緊緊一抽,望著雜誌上的自己和名叫白靈珠的少女,卻什麼都想不起來。
他走向她,每一步都很艱難,拿過她手上那本雜誌,仔仔細細瞧著那合照。
“你為什麼沒和她繼續呢?你們……分手了嗎?”夏暖暖有些難過地問,“是分手之後,才來找我的嗎?是因為我才分手的?我……破壞了你們之間嗎?”
“我……”向天一時無語凝噎,不知要說什麼。
“不要緊的,向天,不要緊,”她忙道,“是我先辜負你,你有了新的女孩子,我為你高興。你能來老家看我,我已經很感動了,真的。你要是想走,我不會強留。去上海吧,去找她,就說我已經和你斷得乾乾淨淨,說你現在心裡的人是她。”
“暖暖,我記不起來。”他無助又悲傷地望著她,“不論你們說什麼,我都記不起來。白靈珠,到底是誰,我完全沒有印象,就算雜誌上登著我和她的合照,我也想不起來。錦戮,錦離,都記不起來她是誰,這事有點古怪,所以我想回上海問個明白。”
“怎麼可能呢?”夏暖暖無法理解這樣的事,一個人記不起來還情有可原,三個人都記不得那就很古怪了,“那阿三呢?”
“阿三……回老家了。”
“這就超出我的常識範圍了,”夏暖暖頓時也很困惑,“你們要真的不行,就去問問仙家吧,農村裡不是有一些仙家嗎?我們鎮上,有個保家仙的,九十多歲了,據說很靈的,保的是柳仙,大仙叫做‘柳鳳蝶’,後來不乾這行了,但萬一呢,你要不要明天去問問?”
上海。
另一邊。此時此刻。
三人緊張地看著用術法幻化出來的實況直播,都瞪大了雙眼。
“我的天爺!”花源武驚呼。
“我已經不知道要說什麼表示我的震驚了。”晴鶴道。
白素弦痛苦地用雙手捂住臉。
“柳鳳蝶?這名字有點耳熟。”晴鶴一直在思索。
“那是我娘,”白素弦顫抖著答,“我娘曾在人間曆劫,化作一條白蛇,被一戶人家救了,然後當了他們家一段時間的家仙,化名‘柳鳳蝶’。後來她回去,此事也就罷了,但恩人若有難呼救,她還是會去看看。這,向天……要是被我娘知道了,事情會越變越複雜。”
晴鶴忽然笑到抽搐:“她要是知道你和他夢裡初試雲雨情,那還了得!”
“啊!!妹妹你!”花源武頓時紅著臉尖叫。
“晴鶴你胡說八道!”白素弦頓時驚慌,一把拽過晴鶴的衣領,麵對麵,不斷使著眼色,求她放過一馬。
“我開玩笑的,”晴鶴忙恢複正色,“我嘴賤!我造謠!我不得好死!我嘴上長瘡腳底流膿!”
花源武這才鬆了一口氣:“彆嚇我嘛,真是的。”這若是真的,他可不會善罷甘休。
“他們那氣氛不對呀,夏暖暖怎麼那麼看得開?再不和向天成親,她這輩子可就難過了。有什麼辦法可以阻止意外?直接讓他們成親?”白素弦很頭痛。
“我來。”身後傳來一個少年沉著冷靜的聲音。
“無涯?!”白素弦麵帶喜色,雙眼放光,“還得是你啊無涯!你出手一定會成功的!”
晴鶴目中的光隱了隱,不甘心卻又無可奈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