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其實很犟，軟硬不吃，從不服我。我不是靠說道理讓他聽我的，他憎恨說教，我隻能，靠打。打到他全身上下無一處好肉，站都站不起，打到他要和我斷絕關係。”

“他寧死不屈，說要把欠我的以命還給我，說他現在就去一頭撞死，讓我死了這份心，說我不過是仗著有妖法。我說，我不用妖法也打得過你，你有時間不如多學點，不然隻會挨打。”白素弦帶著寵愛的笑搖了搖頭，歎了聲氣。

“他恨我恨到超過所有人加起來。出了結界，我會讓他的傷恢複，他立刻像變了個人，擺上社交姿態，很溫文，很有禮貌。他很謙恭，很尊敬我，就是一到修行術法，就仿佛人格分裂，當然，我那時逼他也逼得狠，為了讓他出招更有殺氣，我釋放了他心中的惡和恨，讓他成為一條殺傷力極強的毒蛇。”

“他罵人很溜，花樣百出，我們用最惡毒、最肮臟的字眼咒罵對方，我用鞭子打過他好多次，他還很得意，笑罵打得好。他希望我失態，憤怒，生氣，哭泣，惶恐，丟下他不管，甚至打死他，我才不上當。”白素弦淡淡一笑，“我折磨人的手段也是很厲害的。”

“比我當年都頑劣嗎？”晴鶴笑問。

“我也毫不客氣反擊過你啊。”白素弦笑了笑，“教訓歸教訓，不論他怎麼頑劣，我內心都很憐惜他。”

*

向天又在結界裡被打趴在地，麵對這個總是一副高高在上模樣的女童，他十分不服氣。

“我不需要你服我，也不打算馴服你，你本就是傲氣的，那就繼續傲氣，”小仙女神情依舊溫柔，蹲下來伸手扶他，“我是真心憐愛你，希望你學點本事後更好傲氣，即便你不相信。”

向天哼了一聲，朝她臉上狠狠吐了一口唾沫：“你彆裝了不起的模樣！那些字眼真叫我惡心！你讓我生不如死是哪門子憐愛？誰知道我修的是什麼玩意兒？招招陰損！什麼都能變幻出折磨人的招式！你瞧瞧你做的那些事，你是魔鬼嗎？”

“我這叫充分利用一切身邊的資源！”小仙女擦去臉上的唾沫，並無責怪之意，眼睛發亮，笑道，“飛葉摘花皆是武器，雨水泥土都是我的術法！你覺得我陰損？這叫化一切條件為自己所用！就算我不用術法，光論武鬥，你不也打不過我嗎？你跟著我學，保管以後不差。”

“我誓死不修仙！你想讓我全心全意為你賣命，守護你那什麼白家黑家？誰知道那是一窩什麼妖怪？做你的春秋大夢！我的誌向是在人世間參軍，建立一番功業，而不是什麼斬妖除魔，你當你說書唱戲呢？”他憤恨道，“我一時糊塗受你蠱惑，該棄暗投明，你我從此斷絕吧！”

“你在人間流落那麼久，是我沒有及時找到你，你怨我恨我，我都接受。就算你不修仙，當一個普通凡人，那也學點本事之後再走。你不想再見到我，我滾蛋就是。”她說著，喉嚨蓄力，對著他臉上也狠狠吐了口唾沫，笑得很得意。

那唾沫頓時侵蝕他的皮膚，引起他臉上一片潰爛，他痛得慘叫，又不敢去碰觸，立刻抓了把地上的泥土，向她揚過去。

她改變風向，讓那些泥土吹向他的眼睛。

“啊啊啊！！妖女！！”向天氣得大叫。

“這是最簡單的術法！我要是想再折磨你，還能把你撒過來的泥土變成各種蟲子，鑽進你的皮膚、身體和內臟，讓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和我鬥？你再修個幾百年吧！”小仙女開心地笑著消失。

“妖女！！什麼仙子，你根本就是妖女！”少年暴跳如雷，覺得自己當初肯定是一時受到蠱惑，跳進了火坑。

師徒關係一日比一日惡劣，她隻好換花源武教他。

花源武天生有一種樂觀和熱情，何況他們之前就是朋友。更重要的是，花源武壓根不在乎會不會和他交心，不在乎了不了解對方，更不在乎將來。他的邏輯很簡單，管你光明還是黑暗，你對我好我也對你好，你損害我了我就打你，所以他一直都很快樂。

他隻教他東西，不急不躁，嬉笑玩鬨，從不期待彆的。這樣的相處方式和距離，反而彼此輕鬆。

她也想明白了。

是自己太自大了，也怕孤單，很想有個人和自己相依存，急於尋找第二個晴鶴，於是迫切地想去接近他的內心，急切地期待他成才，失去了邊界，反讓他覺得居心不良，無比抗拒。

我想拯救他，反而刺痛了他。

其實他有什麼要我拯救的呢？

就算我白素弦不出現在他的生命裡，他剩下的十五年，還是可以自強不息，有一番成就。

隻不過表麵溫和、背後冷峻又狠厲罷了。

沒有人能成為第二個晴鶴，沒有人。

白家……沒有男子不也過了這麼多年麼？

何必強人所難，何必要求過多，換個人也不是不行，他最初隻是個凡人，太為難他了。

望著明月，她有了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