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嘶,先生,我們來玩個遊戲吧。”兩人的槍都不約而同地指著對方的眉心,怪本怪物刮門的呲拉聲越來越響,似乎下一秒就會從門外撲進來,但夜曉還是在笑,連拿槍的動作都懶洋洋的像是在開玩笑。“如果我猜對了,您就把槍放下怎麼樣?”
白祈半眯著眼適應著光線。他已經完成主線任務了,現在和夜曉沒有任何利益糾葛,為了保險起見完全可以直接把人殺了。
“彆這麼無聊啊親愛的,陪我玩一次都不行嗎?”夜曉笑著把槍一翻熟練的收起來,接著反握住白祈舉槍的手腕拉到臉側,眼睛盯著白祈,偏過頭在槍管上吻了一下,舌尖很輕地擦過槍口,被燙得微微吐了吐舌。
“我猜——”他鬨著玩兒一樣撥弄著白祈的指尖,眼睛還是一眨不眨地盯著白祈的臉,笑著很心不在焉地說。“——您手裡的,是空槍呢。”
白祈頓了一下,把槍放了下來。“恭喜。”
“我就說嘛——如果您槍裡有子彈的話,在處理我之前,應該會先去管管門外麵的那些小家夥。”夜曉意有所指地朝門口望了一眼,笑眯眯地說。“不過就不勞煩了。”他笑著彎腰行了個紳士禮。“我的榮幸。”
白祈:……。你愛咋滴就咋滴吧。
夜曉直起身來走到門口,房間裡那個沒被扔下樓的水箱不知道什麼時候被他拖到了門口,他雙手抱胸站在一邊,拖長了調地數著,臉上的笑容就像策劃了一場完美演出。
“三”
“二”
“一”
在夜曉那個相當欠打的尾音裡,房門一分不差地向內破開,七八個副本怪物因為慣性在一瞬間被硬生生擠進門裡,打一個用爛了的比方,就像是高度汙染的潮水從大壩的裂縫中湧出來一樣。(好吧其實也沒那麼像,畢竟一群人不人鬼不鬼的東西應該比水要惡心。)
然而這些“潮頭”才剛剛進了小半個身子,就被某個姓夜的狗玩意兒一水箱直接撞回門外。
鬼知道這個狗瘋子是怎麼把弱小的,可憐的,無助的,比他本人重了將近三倍的水箱甩出那麼遠的,反正這個水箱帶著一堆副本怪物猛得撞上對麵的牆,接著反彈著重重的跌在樓梯上滾了兩圈,之前就被一群副本怪物持續傷害過的樓梯終於不堪重負,一截樓梯斷的整整齊齊,水箱帶著全體副本怪物齊刷刷的掉了下去。
然後夜曉走到門邊,探身若無其事的掏出槍來在手裡轉了一圈,下一秒就找好角度,槍口瞄準了在半空中旋轉著的水箱。
嘭,玻璃碎裂,火焰從正中心高高竄起,熱浪撲來,比太陽還要絢爛。
“Surprise。親愛的,要看煙花嗎?”
根據氣味可以判斷,那個水箱裡裝著的是酒精。
火團轟然落地,鳥群一樣炸開,火光直逼到天頂的花窗。展覽館的每個角落裡都滲了酒精,火勢卷席而過,樓室爆發出一屋屋嘶啞的慘叫,像是被瘋長的玫瑰占據了的堡壘,轉瞬即逝的花瓣在空中極短的半秒裡放縱的叫囂,接著毫不意外的大笑著摔碎在地上,邊緣隨意又尖銳,像極了中世紀戰爭裡極具侵略感的箭和矛,在金碧輝煌的屋宇下歇斯底裡著叫囂,讓人睜不開眼的腥紅一時間占據了全部的形狀,聲嘶力竭,支離破碎。
“不來嗎先生?”夜曉從岌岌可危的台階上轉過身,背對著漫天火光搖搖欲墜,但他隻是看著白祈,笑得像極了一個滿身花瓣的紳士。“普遍認知中,有兩種東西有足夠的傳染性,以至於感染的失敗品要用火燒這種沒什麼道德底線的方式來處理,一種是瘟疫,更常見的一種也叫流言蜚語。那群小家夥終於有公眾審美上的美感了,珍惜一點兒,畢竟時間不太長,嗯?”
一切美麗的詞語都應該來形容他。苦艾酒和鴿子。不顧一切的開始枯萎,像死人胸口的玫瑰。
——而這種優雅植物中,大多數花期似乎並不在冬天,讓他遺憾,畢竟很多人都妄想過能在下雪的黑森林裡撿到一枝珊瑚一樣鮮豔的紅玫瑰。
【玩家夜曉完成主線任務[破壞展覽館]】
【副本[7號展覽館]通關,通關程度——達標,存活率百分之百】
【那些麵孔受潮之後可是會有損形象的,但滿懷好奇的外地人已經走進了他們家裡,偶爾說出真話又有什麼關係呢——儘管所有人都謹記著,"天哪,這肮臟的虛偽,這法律下僥幸的犯罪,這伊甸園裡陰險的蛇,這狡猾的善變,簡直是上帝淪喪的開始"】
【人們永遠微笑著生活在麵具下麵,滿意於放棄了自己的臉。他們很快樂,和他們向神祈禱的一樣在虛偽和欺騙中活得很好,為每一次被剝奪了法律意義的犯罪進行無傷大雅的懺悔並不尋求任何拯救。遊客們說人和事物都很美,因為他們都這麼看到,而事實也的確如此】
【噓,悄悄離開這裡吧,如果你是一個討厭戴上麵具和成為麵具的外人的話】
“謊言是種殘忍的寄生體,會把人變成一個撥不開軀殼的怪物,像劣質品一樣長在一起。”夜曉轉身湊近白祈,側臉映著火光,高溫的衝擊掀起他耳飾上的流蘇,帶著笑的聲音在轟然倒塌的牆壁中產生共鳴,像唱詩班。
“但我又不敢把那張麵具摘下來,不敢打擾他們自導自演的無期徒刑。人可以做出任何選擇,隻要他高興,在徹底死亡之前有任何包含後果的權力,而我一個外地人存在的意義——”他裝作遺憾地垂下眼睛,語氣溫柔。
“就是路過的觀眾和群演。”
“哈。”
他突然笑了一下,勾住白祈脖子上的發帶。“不好意思親愛的,一些爛俗的藝術細胞上癮了——這種場景讓我覺得,說點兒什麼老套的台詞,您就會低頭看著我的眼睛。不過說真的,因為見的實在有點多了,所以我其實挺討厭騙人的,人和人之間還是多說點實話比較好,就比如——”他低下頭鬨著玩兒的在發帶的尾端吻了一下,語氣感慨。“這簡直是上帝的過錯,我從未見過比您更讓人感動的事物。”
他彎著眼睛,在笑聲邊緣的氣音幾乎輕不可聞。
“我能和您接吻嗎?”
……
“不好意思,現在不行。”好跳脫的話題——
等等。
白祈迅速抬手,食指在發帶上摸了一圈。
這東西不是剛才在支線任務裡讓一個npc還是彆的什麼東西扯走了嗎,怎麼又在他這兒了,還一個裂口都沒有?
他下意識地抬起頭,熱浪吹動他的頭發,某個瞬間,他突然看清了那雙被麵具擋住的眼睛。
淺得快要消失的灰色,在特定的角度和光線的折射下……好像都發藍。
係統遊戲似乎是麵向全球開放的,但這種眼睛就是在瞳孔顏色更為豐富的白種人中也並不常見。非常美麗的藍色,發現它的畫家值得用自己作為它的名字。
“你的眼睛。”他很好奇的問。“是什麼顏色的?。”
“先生說呢?”夜曉禮貌的無視了轉換過快的話題,順著白祈的話說。
白祈頓了一下,想補充點兒什麼,剛張開嘴,耳邊突然響起一道係統音:
【遊戲結束】
【是否直接登錄下一個副本?】
根據對某個姓白的怪物多年來了解,係統生無可戀地準備再加一句【需要係統自行匹配下個副本嗎?】
笑話,誰不知道這個畜生都是一個副本連著一個副本玩兒,不吃不喝一天能刷二十來個,他要是不選直接進下一個副本它就是傻……
【不用】白祈隨口回答。
係統:……它發誓自己剛才什麼都沒有說!
【帶我去[麥加],以及——】白祈低頭整理了一下袖子【幫我重置左輪子彈,勞駕】
潛台詞:你他媽再擱這兒逼逼勞資就給你把地兒炸了。
係統:……我忍。
嚴格意義上來說,白祈身為獵人,屬於係統員工(???係統表示它真的不信),在他活著撐完一個副本後,出於係統對員工的必要照顧,他的武器會被重置為初始狀態——也就是十八匣子彈,自動填入,但前提是在他離開副本後才會生效。
不過即使這樣,係統在這種一邊瘋狂試圖修複副本一邊忙著送瘟神的情況下,程序不免出現了一點很微妙的小問題——他把白祈送去【麥加】的時候慌不擇路,把這個如同定時炸彈般的恐怖分子直接扔人堆裡去了,還是人群密度高的能肩膀擦著肩膀的那種。
被死死擠在人群裡的白某:……
玩家或者是獵人被係統傳送到【麥加】對任何人來說都完全是司空見慣,加上【麥加】人流量大,突然有人出現在人群裡再正常不過,以至於根本不會有人對被傳送來的家夥看上一眼。
等三秒吧。白祈圍視一圈,轉了一下手腕。他還挺趕時間的。
三
二
一
他“嘖”了一聲,抬手扣住自己正前方兩個玩家的後頸,十指收緊的同時向兩邊輕輕折了一下,接著順勢鬆開手。他特地沒有把動作放得太快,以至於那兩個受害的玩家在脖子被擰斷前不約而同地發出了慘叫,極短又極尖,伴隨著一聲骨頭碎裂的“哢嚓”響。從白祈這個角度看不到他們的表情,但他也一向沒有欣賞彆人痛苦的興趣,隻是垂著眼睛看著那兩個玩家連掙紮都沒有一下就直挺挺的倒了下去,額頭剛巧撞在前一個人的後背上。
“操,那他媽是哪個鬼叫的畜生敢撞老子……”被撞的那個人罵罵咧咧的回過頭來,接著就對上了白祈很溫和的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