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
這次的爆炸聲更近,幾乎貼在他右耳邊震動。
什麼都看不到,四周的空氣有一瞬間僵住,然後,“轟”。
重物緩慢的腳步,來自正前方,幾乎是與南也飛速的心跳同頻,一時間渾身血液失溫,大腦有種缺氧的錯覺,在絕對無光的環境裡下意識地忘記了移動。
“沒事吧小家夥。”
一道帶著笑的氣聲突然貼到他耳邊,接著他感覺到手腕被輕輕抓住,緩慢的向後拉動。
“就玩個遊戲,彆太緊張。”夜曉帶著他一步步後退,聲音洗腦一樣蓋過了那陣來路不明的腳步。 “玩過捉迷藏嗎?”他笑著問。
等等,你想乾什麼,不行——
南也猛地轉過身,眼鏡撞上對方的下頜,歪到一邊,剛張開嘴,兩根手指就抵了上來。
“怕什麼。”他把南也的眼鏡扶正,那張戴麵具的臉模模糊糊的倒映在鏡片上,有種讓人拚命想抓緊的念頭。“你一個小孩子,別隨便出來搗亂就行。”
“三,二,一,不好意思。”
他右手邊突然“嘎吱”一聲,南也還沒來得及反應,後背就被一股不可抗力猛得一推,整個人跌進一個狹小的空間。他條件反射的扭頭,一扇門在他眼前“砰”的一關,氣流掀開他額頭上的碎發,隻剩一條縫隙。
與此同時,槍聲響起。
什麼東西被一把甩在牆上,連帶著牆麵和他本人都震動一下,然後又是一聲尖叫,有人開始狂奔,不同的腳步聲在屋頂和地麵之間多次反射,子彈在某種堅硬的材質中爆炸,掩蓋了係統的播報聲和某人的笑聲。
他現在似乎在一個類似於櫃子的容器中。已知遊戲被觸發,現在空間改變,成為類似於長廊的場景,便於進行追逐戰。南也撐著地麵不停喘氣,心跳快的好像要炸開,恢複知覺的頭腦開始高速轉動。但係統不會單純為了方便遊戲添加空間的設定,這應該與劇情有關,副本的設計通常並不偏向徹底的靈異主義,應該有一定邏輯,比如想象……
猝不及防的,櫃子的一角被突然抓住,誇張的力度瞬間將它向後拉起,下一秒又被猛地一推,翻轉著失去平衡倒上地麵,發出一聲巨響,滑行的一小段帶出灰塵。南也來不及準備,一頭撞在櫃壁上,沒反應過來又被甩到對邊,弓著身子渾身鈍痛地躺倒,眼鏡不知道掉在哪兒了,頭頂的縫隙透過一點光,看起來極其模糊,眩暈感一陣一陣的讓人無法思考,他隻能眯著眼睛儘力觀察情況。
然後心跳驟停。
一隻閃爍的紅色眼睛貼著門縫,散射的紅光上下轉動,接著緩慢的停在南也臉上。
【I see you.】
三根手指扒在門框上,那隻眼睛警告燈一樣緊緊盯著他,一閃一閃,把他因為極度恐慌而發白的臉映出一種病變的暗紅。跑不了。太近了,不到五厘米的距離讓他甚至能感覺到對方說話時頭部的震動,順著櫃子傳到他的後背上,讓他整個人止不住的發抖,神經係統失去了操控權,四肢動彈不得,恐慌從心口開始讓全身都在發涼,但目光根本沒法挪開,唯一能做的就是咬住舌頭避免出聲,因為過於用力,幾滴血已經順著舌尖倒流進喉嚨。
不知道多久,可能是漫長的十秒過後,那隻眼睛突然飛快的閃了一下,消失了,門邊上的手指生硬的拔出來,間隔片刻,接著那種沉重的腳步聲再次響起。南也貼著地麵,表情空洞,無意識的感覺到後背的震動逐漸減弱,接著如夢初醒地大口喘氣,瘋了一樣翻身突然從櫃子裡爬出來。
出於某個不確定因素,他還活著。
捉迷藏……不管那什麼滿足主怪物情緒,結束遊戲的前提是先贏。提前預告,抓人的怪物,玩家靠躲藏活命……這個遊戲幾乎完全被動,信息太少,他甚至連勝利的方式都不知道……
不對。
不是【捉迷藏】。
這裡並不是適合捉迷藏的環境,可躲藏的地方太少,而且主怪物【發現】了他,但他沒有被判定失敗……
什麼東西起了保護作用……那個櫃子……
遊戲……
玩家要向主怪物提供某種情緒……
主角缺少朋友和親人,缺少陪伴……
主角渴望得到親人的認可……
場景或多或少的轉變……
如果觸發遊戲和場景變化都和主角的想象有關,那就說得通了。
主角渴望陪伴,所以幻想書中的人物會和自己一起玩耍,幻想出更適合遊戲的場景,但他自卑內向,在學校不合群,明知自己交不到朋友,參與彆人的團體會遭到嫌棄,所以遊戲中的主怪物帶有攻擊性。
所以玩家觸發遊戲後實際在扮演主角?
那【木偶】在哪裡?主角眼裡無微不至的照顧者和保護者,和同樣有保護作用的櫃子有關係?
一連兩個遊戲裡,光源都對副本怪物有重要影響……主角怕黑?
所以,這是一場……
答案幾乎呼之欲出,然思路卻在一個低沉聲音響起來的一瞬間斷開。
【誰關上了燈,誰讓我蘇醒,誰讓我在沒有儘頭的城堡裡尋找你,給我以無比痛苦的希望的折磨呢?】
【親愛的小舞女,你月亮一樣的麵龐,比春天的樹枝還要柔軟的手臂,比湖水還要溫柔的眼睛啊,我這殘疾的獨腿,在人們閉上眼睛的黑夜裡尋找你】
【這上天分開了我們,拯救了我又要把我拋棄,我本要融化在火裡,可你又為何要跳下來呢?】
【那邪惡的精靈啊,是他的詛咒嗎,是在變成灰燼前詛咒我要一直尋找下去嗎?】
【我美麗的讓人深愛的小舞女啊】
——
【Where are you ?】
【警告,玩家喬和血量值-10,請玩家保護好自己】
“喬先生。”
夜曉靠著櫃門坐著,直到後背感受不到那陣腳步的震動,這才轉過頭,望向從千鈞一發之際被拉進來時就死死盯著他的喬和,因為空間不足叉著腿,腳尖踩在對方身下的血泊裡,麵具下的臉在陰影中模糊不清,從門縫裡透出的一點光正好落在他的半邊笑容上。
“都到這種地步了,根據吊橋效應,我以為我們的關係會和諧一點兒,結果好像很讓人失望啊。”
“夜先生多慮了。”喬和眯了眯眼睛,右手摁著流血的膝蓋,語氣不卑不亢。“我對你的伸出援手深表感謝。”
“是嗎?”他向前俯身,歪著頭饒有興趣的看著麵前這張滿是血和冷汗的臉——很難想象,這張臉在什麼時候才會出現驚恐的表情。很好心理素質,可能這種人比較適合擔任文職?“這是我第一次收到陌生玩家的感謝,是不是應該好好珍惜一下?”
“如果可以,那當然是我的榮幸。”喬和不動聲色的移動著左腿的位置,目光保持對視。這人絕對不是省油的燈,瘋子一個,脾氣性格陰晴不定,不確定性太高了,再耗下去不知道會出什麼事。
“喬先生過謙了。”夜曉笑眯眯的附和,語氣輕鬆的好像在談家常。
“我一個老實本分的生意人,也不知道怎麼就到這兒來了,一身的氣不說,想從這兒出去,還要找個小東西——”
“所以,這位朋友。”他笑著問。
“你知道那對穿著紅絲帶的小鈴鐺在哪兒嗎?”
……
“哇哦。”
他坐直了身,一手托著下巴。“我好像把話題引得太突兀了,不好意思。”
“或許我們可以換一個聊聊,比如——”他彎起眼睛。
“你,剛剛上了天堂的張先生和他的朋友,正準備銷毀那對鈴鐺,把我們幾個玩家扔給係統清除?”
……
“我想我們之間可能有什麼誤會。”
喬和短暫的停頓了一下,臉上幾乎波瀾不驚。
“大家都是聰明人,既然你和【牧師】決定完成任務通關,我們就可以直接跟著離開,根本不需要冒特殊方式的風險,坑害你們對誰都沒有好處。”
“是啊。”夜曉拉長了調的笑出聲,聲音很輕。
“說的這麼好,喬先生,那為什麼不這麼做呢?”
“我以為我們可以合作的,那樣更快,至少能把話說清楚,但你疑心太重了,這可不是什麼好習慣,正好你又不是喜歡坐以待斃的人,有這種想法當然能理解,但作為你們計劃的受害者,我很傷心啊。”
被看出來了。
喬和心下一緊,放棄了從這個櫃子裡離開的嘗試。這人比他想得要精明的多,太多了,他的理智告訴他不能再跟這家夥對上,那個叫陳虎的就是個例子,不管什麼他都絕對沒有任何勝算。
“你知道的,作為並不擅長搏擊的玩家,我很難信任一位有過極端記錄的獵人,所以確實想過留有後手,我為對你和【牧師】的冒犯道歉。”他深吸一口氣,將雙手緩緩舉過頭頂,五指張開,直到指尖碰到櫃門,把上半身整個暴露在對方的視線裡。
“但那隻鈴鐺並不在我手裡。”他緩慢的說道,語氣平穩,目光依然對視著一動不動。
“相較於我來說,我的盟友更為強勢,為了達成協議,我將鈴鐺交給了他,並負責去確認道具選擇的正確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