拾捌 嘉成二十三年,罹難(1 / 2)

登庸計·上卷 叁緘 4521 字 9個月前

齊蔚起床時,張以舟已經出門了,侍女說是去上朝。那算起來,張以舟睡了一個時辰不到。

“張公子好辛苦,”齊蔚道,“出門的時候睜得開眼睛嗎?”

打水來的侍女叫綠芽,齊蔚覺得這名字極其好聽,連叫了好多遍,把綠芽叫得親近了,話也樂意跟她講。她接話說:“嬤嬤說公子以前喜睡懶覺,剛做官的時候,官衙要點卯,都是叫平公子代為蒙混的。後來被大公子……”

說到這,綠芽看了看外頭,才繼續,“被大公子發現了,公子就挨了板子,還同平公子紮了好些天的馬步。”

張以舟分明是滿臉循規蹈矩的樣子,沒想到還有這樣不聽話的時候。齊蔚把臉浸在水裡清醒,差點因為這個笑得嗆水。

洗漱完張伯過來問齊蔚昨晚睡得可好,又忙活著叫齊蔚用早飯。十來個侍女端著盤子候在門口,每道早點上桌前,都有兩人先試一口。

張伯說不知齊蔚喜歡什麼,就多備了些,讓她挑著吃。齊蔚說她隨便吃點就行,張伯堅決不答應,說她是公子的客人,必須伺候妥當。

齊蔚平生第一次,被十幾號人伺候著吃飯,吃得如坐針氈。她問了一句沒吃完的早點怎麼處理,張伯說倒了,過時不新鮮。於是齊蔚撐開胃,全給吃乾淨了。

她正摸著肚子打嗝,有個女醫過來,說給齊蔚上藥。

“嗝……是張公子麻煩你來的麼?”

“是。”

“他有要你回話嗎?”

“不曾。”女醫尋思著這患者是什麼意思,“若需要……”

“不需要。”齊蔚打斷她,利落地脫了上衣,“麻煩你了,大夫。”

等女醫上手給她醫治,齊蔚頓時想念起張以舟。這女醫看著嬌柔,提著藥箱進來的時候,那藥箱仿佛能把她身體壓垮,但手上的力道比張以舟強了數倍。一按上去,骨頭都得給按碎了。

女醫讓齊蔚趴在床上,怕她亂動,直接單膝壓住她的大腿,“小姐,你身上還有摔傷,我一並給你治了。”齊蔚還沒答應,女醫就給她貼起了藥膏。那藥膏不知是什麼做的,往身上一敷,似有無數細針紮在傷口上。

這回當真是給齊蔚整哭了,她一邊哀嚎一邊克製不住地流眼淚,蹬了幾下腿都掙紮不起。女醫鐵定是練過武的,不然不可能把她鎖得動彈不了。她在女醫的“聖手”下,哭爹喊娘,張伯都聽不下去,幾次叫人來看看。可人還沒進屋,女醫直接喝道:“醫者治病,閒雜人等進來作甚!”

“哥……救命……大姐,姐姐……求你放過我……”齊蔚一把鼻涕一把淚地哭了半個時辰。

“小姐,”女醫彈了彈齊蔚的臉,“我早治完了,你怎麼這麼能哭?”

齊蔚淚眼婆娑,抽著鼻涕感受了一下,疼是疼,但確實沒人按著自己了,“大夫……你能幫我把被子蓋上嗎?”她起不來了。

女醫似乎對她十分不滿,她指縫間夾了細針,指尖劃過過齊蔚的臉,“你太弱了。”

“我……我自己蓋,您把手拿開。”齊蔚看著一根根銀針,瑟瑟發抖。

女醫卻又好心地給她蓋上被子,道:“你能保護公子麼?”

齊蔚摸不著頭腦,“保護張公子?”

“我看到你在公子的馬車裡睡,”女醫露出一絲笑,“現在又睡在他家裡。”

齊蔚覺得這笑著實詭異,裹著被子往床裡麵縮,“你,你也喜歡張公子?我們有事好商量……他就是借我住幾天……你想歪了……”齊蔚極其擔心她為情殺人。

女醫似聽了好笑的事情,笑容從一絲變成滿臉,“我喜歡公子?他這麼滲人,對誰都笑得出來,還都笑得一個樣,你壓根猜不透他。你說什麼,他都一副你說得對的樣子,誰知道明天是不是讓你去跟閻王說一說。跟這樣的人相處,他晚上睡覺翻個身,你都得琢磨琢磨他是嫌棄你膈應他還是又盤算好整誰了。喜歡他?我是嫌命短還是世上就他一個男人了?”

“這……”齊蔚不懂她到底什麼意思,感覺不宜說太多。

女醫又道:“公子還弱不禁風的,怕冷怕熱怕乾怕潮,唉,就衝公子爹娘能把他養大,就值得受我三柱高香。”

齊蔚認真點頭,張以舟的確比最薄的瓷器還難伺候。

女醫忽然露出憂愁的樣子,“而你也這麼弱,怎麼保護他呢?平荻得守他一輩子吧?”

繞了半天,原來關鍵在這,齊蔚眯眼笑:“還是平荻好對吧?他什麼都不怕,多好養。”

“那是自然,平荻有哪裡不好的麼?”

“平荻最大的不好就是他渾身上下一丁點不好都沒有。”齊蔚斬釘截鐵,“最大的好就是和姐姐你如此般配,瞧瞧姐姐這個手相,和平荻簡直是天作之合。”

女醫頓時笑得花枝亂顫,“我在迦靈寺求過,大師也說我的掌線是有佳緣的。”

“何止佳緣,那分明是月老欽點的緣分!三生石上刀刻的緣分!哪天姐姐和平荻喜結連理,一定得叫我喝喜酒。”

怎麼把客人哄高興,那可是齊蔚最懂的東西。女醫此時看齊蔚的眼神已經是看妹妹的眼神了,她甚至給齊蔚擦乾淨了臉上的淚痕,雖然指間還是夾著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