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汪玥恒的突然靠近,何一楠依舊不知道是為什麼,和彆的同學站在一起,何一楠會是最不起眼的那一個,不會被人輕易的注意到,自然,何一楠的朋友並不多,甚至說得上是沒有。
課間看似有很多在何一楠位置附近與她嬉戲打鬨的同學,其實隻是想看何一楠的笑話罷了,亦或是好奇想看看何一楠長袖下遮掩著的皮膚。
身邊轉的人倒是挺多的,但又有幾個是真心的呢?好像並沒有,是一個都沒有。
總是在下課時不是一個人單獨的去廁所,就是在座位上趴著睡覺,與那下課鈴敲響後熱鬨的景象是格格不入的。
上學時的女孩子們,都是喜歡三五個或者是最少兩個,一起結伴而行,去上廁所,或者是去操場玩鬨。
何一楠並不在熱鬨的行列中,何一楠也不在結伴而行的不孤單中,何一楠好像總是落單的那一個。
一哄而起,沒有什麼熱鬨可言,見何一楠並不怎麼配合,接著便是一哄而散。
何一楠身邊的人來來走走,連腳步都還沒形成便離去了,似乎何一楠這裡是停留不住人一般,沒有一個肯多留一會兒,哪怕一小會兒也行。
可是沒有。
不知名的液體突如其來的灑下,灑向何一楠的右手,那是滾燙滾燙的熱水,是剛接好的熱水,就那麼不知為何的灑向了何一楠,一整杯,似乎都灑下來了,杯種似乎都不剩什麼了。
那股灼熱的感覺瞬間席卷而來,有刺痛的感覺,像密密麻麻的小細針整齊的落下,何一楠薄薄的長袖被打濕了,按正常反應來說,應該馬上去冷水下衝洗,將接觸皮膚的袖子卷上去,可是何一楠做不到。
何一楠不想讓同學們看到自己身上的傷,那傷雖然不是最近的,但還是一眼就能看出來的,本身就是異類了,何一楠想保留自己最後的尊嚴,那是何一楠不可觸碰的底線。
汪玥恒卻是將何一楠最後的尊嚴完完整整的當著同學們的麵,踩碎了,揭開了,同學們一直都好奇的事情,最終也如願的看到了。
被卷上去的袖子,映入眼簾的是一大片紅色的傷痕,其中還不乏一條一條的痕跡,像是被鞭子抽打過的痕跡,同學們都看的目瞪口呆,都沒有了聲音,木那的站在何一楠的周圍,似乎忘記了那需要搶救的傷。
那投來的都是些什麼眼光呢,有複雜的,有驚訝的,有不知所措的,有沒有表情的,也有心疼的吧,何一楠自己想著。
汪玥恒是心疼的,看著那手臂上的傷,他不敢相信一個女生的身上會出現這樣的傷痕,他想象不出會是一種怎樣的情況才會出現這樣的傷,他理解不到何一楠的處境。
突然,他覺得何一楠好像正的是如傳聞中的那樣怪異,那些聽著就覺得不真實的言論,在看到何一楠傷口的那一刻,汪玥恒好像覺得是真的了。
畢竟難道還有比這手臂上一道道觸目驚心的傷來的更震驚一些的嘛?
何一楠在被媽媽打的時候沒有哭,在被媽媽責罵的時候沒有哭,在被爸爸無視冷漠對待的時候沒有哭,可是在這一刻,被圍觀傷口的時候,何一楠是掉眼淚了的。
衝開圍著的人群,何一楠跑向廁所,將卷起的袖子重新的整理回原位,就算是和那些傷一起,就算是粘著傷會非常的疼痛,何一楠也在所不惜,何一楠並不害怕這痛疼,相反,手臂上痛了,心裡才不會那麼痛了,這也是好事。
身邊那些奇怪的眼神,何一楠都不在乎了,顧不得那麼多了,將門反鎖,死死的抓著那個把手,生怕外麵的人追過來了,生怕她們會從外麵將門輕而易舉的打開,害怕她們將事情變得妖魔化。
不想再聽到那些越傳越烈的傳聞,不想再聽到實時更新的傳聞,不想聽到自己守護的自尊心出現在她們的口中,不想再淪為笑柄,不論是可憐還是可笑,何一楠都不想再經曆了,不想再接觸了。
那沒有及時處理的燙傷的地方,已經開始起泡了,和衣服粘在一起,毫無違和感。
何一楠在這一刻,想在這個廁所裡待到天荒地老,何一楠不想出去了,何一楠害怕出去,何一楠多麼希望這件事就到此為止。
沒有去學校醫務室就醫的想法,沒有去找那個肇事者負責,何一楠是受害者啊,可是為什麼何一楠就像一個做錯了事情的孩子,想到的是逃避,是與世隔絕,是將受到傷害的自己隱藏起來。
何一楠是在一個怎樣的家庭裡長大的呢?是不能允許犯錯的家庭,是一點小錯都會遭到一頓毒打的家庭,何一楠是在棍棒底下出孝子的教育下成長起來的 ,那是小時候的何一楠所經受著的。
慢慢的,長大了,何一楠得到的教育又多了一個模式,打壓式教育讓何一楠乖乖聽媽媽的話,讓何一楠不違背媽媽的命令,哪怕心中有著一千一萬個不願意也會照做,那是沒有自己思想的何一楠,是不被允許有自己想法的何一楠。
被燙傷的第一反應,何一楠不是想著怎麼治傷,而是想著千萬不要將事情鬨大,不要讓媽媽知道,不要請家長來學校。
因為何一楠知道,媽媽知道的第一反應不會是擔心她的傷勢,而是會用那種惡狠狠的眼神看向何一楠,意思是還跑到學校賣慘了。
回到家的何一楠更是會遭到媽媽另一頓毒打,所以,事情就止於此便可,發酵了何一楠是一點好處都討不到的。
不知是誰告訴了老師,老師火急火燎的跑到廁所,拚命的喊著何一楠的名字,在廁所一個門一個門的敲,直到站在與何一楠隻隔著一個門的地方。
“何一楠,你快出來,你的傷口是需要處理的,女孩子留疤了會不好看的,你把們打開。”
是啊,老師說的對,女孩子留疤確實是不好的,可是自己身上留的疤還算少麼?多一個少一個,多一塊兒少一塊兒又有什麼區彆呢?
何一楠笑了笑,真的是一點說服力都沒有,這理論根本就站不住腳跟啊。
“老師,我沒事,我自己等會去醫務室,您不用管我,我就是想休息一會兒,沒什麼事的。”
習慣於將她人拒絕在千裡之外,特彆是大人。
“你不要跟我說這些,你現在快點出來,你再不出來,我就隻能跟你媽媽打電話了,你自己看著辦吧。”
也就好心好意的勸說了一句,也就好聲好氣的勸說了一句,還是暴露了本性,本性並不是那麼好改的,威脅才是常態,威脅才是最好最有力的武器。
何一楠的死穴是媽媽,那是她的噩夢。
在一瞬間就鬆掉了緊緊攥著的把手,將鎖打開,推開門,何一楠並不情願的走出來,看來始終是逃不掉的,該來的始終會來,何一楠一開始的想法還是驗證了,事情還是在按照想象的那樣,一個步驟一個步驟的發生了。
“我去醫務室,煩請您不要跟我媽媽說這件事。”
何一楠沒有抬頭去看老師的嘴臉,那是何一楠厭惡的,什麼都拿媽媽來作為要挾,老師們是見識過何一楠的媽媽的,所以知道什麼有用,什麼是死穴。
走出廁所的何一楠一眼就看到了在女廁所門口徘徊的汪玥恒,他是在等自己麼?何一楠並沒有和汪玥恒說話的打算,隻是輕輕的從汪玥恒旁邊走過,僅此而已,沒有一句對白,尋常的對白都沒有。
“老師,我看著何一楠去醫務室。”汪玥恒找了一個很好很有說服力的借口,老師並沒有猶豫就答應了。
何一楠感受得到汪玥恒一直在自己不遠處的後麵,一直像個小尾巴一樣的跟著,還真的是替老師來監視的。
醫務室的醫生是個很漂亮,說話也很溫柔的姐姐,那是何一楠喜歡的類型,是何一楠想成為的人。
何一楠希望自己長大後也能成為一個漂亮、說話溫柔的人。
醫生姐姐給何一楠上藥的時候動作是很輕很輕,還用嘴巴給傷口處吹氣,好讓傷口沒有那麼疼。
那個不經意的舉動,可是何一楠從小到大得到的少許溫暖。
何一楠喜歡在醫務室的時刻,喜歡身邊有著這溫柔的人,喜歡自己所處的安靜的環境,這裡的一切都是乾淨的,何一楠很喜歡。
隻是想在乾淨、安靜的環境中活著,這是很過分的要求麼?這很難嘛?
“好啦,你先在這裡休息一下,等休息好了就去上課哦。”
那是甜甜的、乾淨的笑容,何一楠很自然的乖乖點頭回應。
一直在旁邊待著的汪玥恒始終沒有說一句話,是震驚的不知道說什麼,是在想著要不要道歉,是在等著何一楠先開口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