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燭 望夫人以後也莫忘了今日這番承諾……(1 / 2)

二嫁玉郎 泠書 3957 字 10個月前

靜靜聽了會兒外頭的聲音,坐在床榻邊的人兒扯落蓋頭,美目幽幽打量起周遭的環境。

頭一次來這屋子時她並未仔細看其中陳設,如今一瞧,倒是稍微覺察出些不同來。

除卻那些大多半新不舊的家具,靠近側窗之處添放了一張十分嶄新的長楠木桌。

但見其上擺放著許多字畫,有的出自當代大家之手,有的是前朝名人留下的墨寶,而筆墨精絕卻不曾題款之作亦是有之。

匪寇竟然也喜書麼?

她靠近軒窗朝外看了看,又在屋中稍稍轉了一圈,確定附近沒人,方才抬手於發髻中摸下一隻雕著梧桐葉兒的金簪。

纖指摸到簪子遠離尖端的位置,使巧勁將其從中旋開,一截暗管從中徐徐顯露出來。

挑揭開管蓋,其內一點點粉末如輕煙般散出,無色無味。

豆大的燭火隨風搖曳,昏暗室內靜悄悄的,一襲繁複嫁衣鮮紅似血,緩步走近屋正中擺放著的木桌邊,妙目望向案上的兩隻酒瓢,神情若有所思。

她雖信了幾分程氏的話,但該做的雙重保險還是要做。

此藥粉乃暗閣特製的軟筋散,有價無市,就當補給梅四當家的見麵禮。

甭管體質多好,病體恢複的又有多快,喝了此藥必然也得虛上好幾日,定叫他縱使再想圓房也是有心無力。

未染蔻丹的纖指捏著金簪於酒瓢上方輕搖,抖落了些許藥粉。

又晃動杯盞,將藥粉徹底融入酒中。

長甲於酒瓢底部輕輕刻上一道印記,她抿唇,想了想,又在酒壺中也添了點,方才坐回榻邊。

雲聚夜昏,月上柳梢。

宴席間的熱度方才減退,眾人皆喝的有些醉醺醺,伏於席麵上躺的東倒西歪。

院中洋溢著濃鬱刺鼻的酒氣,久散不去。

梅薛溫端坐酒席主座,掩下眸中深藏的厭煩,修長骨指握著手中杯盞,神情無波無瀾。

今日大婚,他一頭極長的鴉發不再如往常那般高高束起,而是以紅緞裝飾其間,同一頭墨發如瀑般傾瀉於孤直脊背,襯得他修長的脖頸與裸露的肌膚愈發皙白如玉。

一襲明亮紅緞錦袍加身,將梅薛溫身上那股陰沉凜冽之氣弱去不少,意外流露出幾分士族郎君才會有的金相玉質之感。因而申時二位新人並肩而立行拜禮時,即使嬌娘貴為玉傾公主,且生就一副花容月貌,遠遠瞧著兩人倒也還算是意外登對。

當然,這也隻是眾人心底的臆想。

如若不是親眼見過他麵具底下的真容,而他又同他們確確實實相處了好幾十載,光觀其身姿儀態,即使裹著粗繒大布也絲毫不見粗鄙之氣,眾人便時常會忍不住懷疑,麵前這人到底是不是和他們一般身份的草寇,亦或是哪位小將軍、小世子意外流落到匪窩來了。

瞧瞧,明明都是刀尖舔血的草寇,讀過書的氣質到底是不一樣啊。

梅薛溫雖說病體未愈,身體尚且抱恙,成禮時卻也未曾讓旁人攙扶著,脊背挺拔如崖邊孤瘦筆直的茂秀鬆柏,靜立堂下,十分自如地同季書瑜行了拜禮。

連酒席亦是親自宴客,同幾位當家都敬了杯酒,方才落座於主座,與兄長說話。

天色沉黑,頭上徐徐有烏雲堆積。

恐夜間又要下驟雨,待將梅四目送入房中,梅勝誌回身吩咐手下將幾個當家送回各自院中。

今夜就屬梅三喝的最多,被人攙扶起身時尚且不樂意,擺著一張臭臉,嘴裡罵罵咧咧的,一個勁哼哼梅勝誌偏心,竟然繞過了老二和他,將玉傾公主徑直許給老四。話糙的讓眾人聽了嘴角直抽抽。

二當家顧行知倒是沒怎麼喝,不過他酒量向來差,抿了幾口就要緩上半天,白皙清俊的麵容上微微泛著紅霞,扶額靜坐片刻,拒了來攙扶他的手下,自行起身回院了。

送走了幾個弟弟,梅勝誌方才再度回到座位上,今夜他喝了不少,此刻腦袋亦是有些昏沉,索然無味的又用了些桌上的瓜果,方才打算離席。

夜華黯淡,抬首間,渾濁目光瞥見屋中亮著的瑩瑩燭火,心下微動,眼珠子忽而咕嚕一轉,不自覺便改了方向。

他避開眾人的視線,偷摸往院子後邊繞去。做賊般趴伏在側窗之外,弓腰俯身,傾耳窺聽房中的動靜。

*

燭光熠熠,靜不聞聲。

來人身量頎長高挑,步態閒適的步入屋中。

暗眸微轉,梅薛溫一眼便瞧見青銅台上燃著兩隻粗如兒臂的龍鳳喜燭。

淡了麵上笑容,他緩步繞過青銅燭台,至木桌上擺放著的兩盞酒瓢前又再度停落。

紅燭徐徐滴淚,火光映照的瓢中酒液晶瑩剔透,宛若瓊漿玉液,也將他麵具下那雙瞳色極淺的眸子照的略顯妖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