亂葬崗黑霧氤氳,半空中墜下兩個糾纏的人影,霧氣被劃開又合攏,像是漆黑夜空中拖著長尾的流星。
臉被呼呼罡風刮得生疼,李月楚抱住重傷的洛觀嶼,嚇得瞳孔緊縮。
她急著救人,萬萬沒想到,這飛行符隻能承受一個人的重量,兩個人,居然就超載了。
李月楚欲哭無淚,她是想給這廝雪中送碳,但是沒想把自己搭進去啊!
原書中,這段劇情算是幾人命運的暗示:
逃離金都風雲的將軍府小姐沈翎,因為謝扶淵再度卷入權勢之爭,謝扶淵在關鍵時刻趕到,兩人聯手破局,從此攜手並進。
洛觀嶼掉下亂葬崗,撐著最後一口氣從煉獄中爬了出來,沈翎也開始察覺到這個向來端正乖巧的師弟,似乎不太對勁。
不同的是,《斬邪》的作者側重寫男女主,洛觀嶼寥寥數筆帶過。
這個世界的危險程度,李月楚已經見識過了,亂葬崗這種地方,一聽就陰森可怖,鬼知道原書中洛觀嶼經曆了些什麼。
“哢嚓,哢嚓。”
兩人咚地一聲掉在了地麵,抱在一起的身體不受控地翻滾了一圈,身下齊刷刷地響起了清脆的斷裂聲音。
李月楚壓在洛觀嶼的身上,暗色之中,四目相對。
洛觀嶼的唇已經失去原本的顏色,殘留的血將唇角染得血紅,臉色雪白如覆寒霜,紅瞳不複,又是一雙黑琉璃似的晶亮眸子。
他墨發披散在四周,眼尾紅豔,除卻無辜中帶著驚訝和茫然的眼神,活像是一隻冰冷的鬼。
李月楚心一顫,完了,她剛剛是直接撞見他開大招,用歪門邪道了。
她是偷偷跟來的,葉家人還不知道她的去向,男女主不在,月黑風高,亂墳鬼葬,殺人滅口的絕佳地點……
洛觀嶼閉了閉眼,碧色發帶掃過他的睫毛,垂至臉側,他看見少女那雙杏子眼,肉眼可見地變成了恐懼,身體上的溫熱觸感遠離,是要逃離的姿態。
少年終於回神,眼神變得陰鬱,他一手掐住了她的胳膊,將人重新拽了回來,“我很好奇,三小姐為什麼會在這裡?”
“我……”
她餘光瞥見,發帶無風飄動,一團等待多時的黑霧終於按耐不住,飛速朝著兩人的方向襲來。
“小心!”
李月楚急忙掏出一遝澄黃的符,來不及分清用途,直接朝著黑霧砸去。
黑霧尖叫著潰散,卻又有其他的黑霧接連朝著他們攻擊。
洛觀嶼臉色一變,摸到掉在旁邊的、恢複了劍形的長劍,推開身上的少女,艱難地站起身。
他以兩人為中心,用劍尖在地麵畫出一個圓,金色的劍氣從圓弧中冒出,迅速將黑霧抵擋在外。
這些黑色霧體依舊沒死心,繞著地麵的圓圈團團轉,似乎在尋找最適合下手的地方。
李月楚短暫地鬆了口氣,回頭卻看見洛觀嶼一臉古怪地盯著她。
她想起少年之前的問題,大腦飛速旋轉,這才回道:“我……擔心你和沈姑娘,就自己悄悄跟來了。”
洛觀嶼沒理會她,目光落在她手上符紙的熟悉筆劃上,聲音冷冷的,“三小姐哪兒來的這麼多符,看起來很眼熟。”
“這……” 李月楚心虛,眼神不自在地閃躲,尷尬解釋:“是我從你房間裡拿的。”
李月楚回去換鞋的時候,思及自己不會道術,這個垃圾係統也不給她開金手指,萬一自己又陷入女鬼那種險境,豈不是直接送到敵人口中的小綿羊。
她的小腦袋靈機一動,想起洛觀嶼房間碼得整整齊齊的符紙,悄悄溜進他的房間。
靠著係統的分辨,她找到了隱身符,貼在了自己身上。
當時洛觀嶼和沈翎躲在滿身血腥屍體的車廂裡時,李月楚正大搖大擺地坐在虛真的旁邊。
到底是自己理虧,在洛觀嶼發難前,她立即將手中剩下的符塞到了洛觀嶼的手裡,語速飛快:“我這不是防範於未然,洛公子,你瞧,剛剛多險啊,幸虧我把這些符給你帶來了。”
洛觀嶼氣笑了,“那我豈不是還要謝謝你?”
李月楚退後一步,聲音弱了幾分:“……不客氣。”
腳下哢嚓哢嚓的脆響。
她低頭一瞧,方瞧見腳底踩著白花花的骨頭,她僵硬片刻,發現黑霧愈發的濃重,視野所見之處,皆是白骨土墳,月光被霧氣阻斷,唯一的光源是幽幽的鬼火藍焰。
如星的藍焰從四麵八方聚集而來,灼燒著金色的劍氣結界,結界開始扭曲波動,像是快被融化掉了。
李月楚瞪大眼睛,眸中的恐懼都快溢出來了,她回頭,無助又絕望地看向洛觀嶼。
少年一言不發,閉上眼睛,睫毛微微顫抖,沾染了血的雙手結印,那些符紙紛紛飛到空中,一字排開。
“千鬼萬邪,隔山渡海,封!”
他驟然睜眼,眼中如同深沉的永夜,符紙飛旋,融進結界,像是一堵加厚的銅牆鐵壁。
李月楚正想誇誇這反派超強的業務能力,就見他臉色近乎透明,身體踉蹌了一下,噴出一口血霧。
臥槽?
李月楚慌忙扶住他,將他安頓著坐下。
少年胸前的傷口尚且沒好,又被虛真再次重傷,衣袍上泅出一團血跡,他整個人更冷了,凍得她一哆嗦,像是置身於冰天雪地中。
人真的會有這麼低的體溫嗎?簡直有違常識!
李月楚頭回遇到這種情況,心中慌亂,去撕開襦裙上的布料,她又咬又扯,碧色的襦裙邊除卻皺了點,毫發無傷。
質量太好,撕不爛。
她眨了眨眼睛,有感應似地抬頭,望見虛弱的少年正盯著她看,烏黑的瞳子中寫滿了“你是不是有病”。
李月楚頓了頓,惡向膽邊伸,摸到他身邊的劍,鋒利的劍刃在布料邊緣劃開一道小口,緊接著布帛裂開的聲音響起。
洛觀嶼望著她,見她拿著一截布條躍躍欲試,神色狐疑,“你這是做什麼?”
“給你包紮傷口,止血啊。” 李月楚覺得他這話問得莫名奇妙,“人流血過多是會死的……”
……不對。
好像不能拿現實世界的標準來衡量,畢竟他流血像是流著玩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