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月楚聽見那個熟悉的聲音，欣喜道：“洛公子？”

鉗住她的冰冷手指慢慢鬆開，少女急切回頭，可下一秒，卻嚇得差點尖叫出聲。

洛觀嶼眼疾手快地捂住了她的嘴，聲音中帶了些惱意，“彆喊。”

麵前的少年戴著一張駭人的狐狸麵具，著一身黑紅祭祀服，身量頎長挺拔，紅發帶紮起高高的馬尾，隻露出一雙水潤漂亮的眸子。

少女發不出聲，抬臉望著他，因為驚嚇，眼角中含著生理性的淚花，瞧著好不可憐。

洛觀嶼愣了一下，冰冷的手掌觸碰到少女柔軟溫熱的唇，那勾人心魂似的癢驚得他立刻後退了一步。

他解開麵具的帶子，露出了那張漂亮精致的臉。

黑紅色的祭祀服沉重又鮮豔，極致色彩的襯托下，少年的俊俏難掩，又添了幾分神秘和深不可測。

李月楚內心嘖了一聲，這廝的臉，生得真的很有欺騙性啊。

她眨巴了幾下眼睛，甩掉了自己不合時宜的想法，問道：“洛公子，你怎麼來了？外麵現在怎麼樣？”

兩人之間隔著幾步的距離，洛觀嶼取下狐狸麵具後，才看清楚她的樣子。

巫女的服飾以紅藍為主，有大麵積的裸露，胸前用瓔珞珠鏈壓住了一片雪白，上衣很短，末端綴著一圈金色和銀色的小鈴鐺，少女纖細的腰身若隱若現，竟多了幾分嫵媚之色。

洛觀嶼的目光觸及她的腰，閃躲了一下，迅速收回了視線，佯裝若無其事道：“我們要先行上山去狐仙廟，你表哥和我師姐擔心你害怕，讓我來知會你一聲。”

“我已經知道了，你讓他們放心吧。” 李月楚這會兒內心十分感動，還是男女主靠譜啊。

“師姐給你的符紙，如果遇到什麼意外，可以抵擋一段時間。” 洛觀嶼交給她一小遝澄黃的符。

這原本應該提前給她，但是害怕被吳氏發現，所以這會兒才交給她。

李月楚受寵若驚地接過來，她像是忽然想起了什麼，目光狐疑地望著洛觀嶼，半晌才道：“洛公子，這裡麵……有你畫的符嗎？”

千巷坊的教訓曆曆在目，她還真有點不相信這廝，況且她昨夜還得罪了他呢。

李月楚問得委婉，可她的表情還是讓洛觀嶼很快明白了她的意思，少年冷笑一聲：“三小姐放心，如今我要是想對你做點什麼，用不著白費力氣去畫符。”

“哎，你彆生氣，我隻是……” 李月楚的話還沒說完，一道影子從麵前閃過，掀起了她的幾縷發絲。

洛觀嶼飛速了消失在眼前，隻留下一聲窗戶響。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嘛。” 這廝如此反複如常，她警惕一點也沒錯啊。

李月楚歎了口氣，默默地將符紙收好。

*

夜色悄無聲息地降臨，落鎖的房門終於被打開了，屋外火把將天空照得亮堂堂的一片，有人高呼道：“請巫女上山！”

緊接著是此起彼伏的聲音：“請巫女上山。”

李月楚帶上了紅色的麵紗，有人推開門進來扶她，她側眼一瞧，竟是鄭小貞。

鄭小貞的手死死地抓住李月楚，揪得她都皺起了眉頭。

小貞似乎想說些什麼，卻被吳氏催促了一聲，最終隻小聲說了幾個字，可惜聲音太小，李月楚壓根沒聽清楚。

轎子緩緩啟程，村民帶著狐狸麵具，舉著火把，朝著狐仙廟而去。

進山以後，四周陷入了一片沉寂，隻有火把燃燒的劈啪聲，和野獸若有似無的叫聲。

不知何時，空氣中飄來叮叮當當的聲音，伴隨著極具旋律的鼓點聲，那聲音越來越清晰，似乎還夾雜著女子的笑聲。

村民們明顯有些慌了，卻強裝鎮定，裝作什麼都沒有發生，直到夜風乍起，所有的火把驟然熄滅——

有人嚇得腳一滑，轎子猛地傾斜了一下，裡麵的少女撞在了轎壁上。

李月楚齜牙咧嘴地坐穩，聽見外麵的村民慌張喊道：“……玲瓏，是玲瓏！”

玲瓏？

難道是小貞說的那個辛家巫女？

“錢三兒，胡說什麼！”這竟然是鄭大的聲音，他壓低聲音怒罵道：“你這窩囊東西，你想害死我們所有人嗎？就算是死，你也得給我把轎子抬上山去！想想你兒子！”

這話是何意？

李月楚還想再聽，外麵卻安靜下來了。

轎子晃蕩個不停，卻還是顫顫巍巍地往山上去了。

那鈴鐺聲聲和鼓點聲越來越響亮，如同回蕩在耳邊，直教人毛骨悚然。

李月楚鬼使神差地將簾子掀開，荒山野地，白霧茫茫，樹木之上，竟恍惚看見一女子在跳舞。

她揉了揉眼睛，再看之時，那身影又不見了。

李月楚左顧右盼，正疑心自己看錯時，一回頭，一張森寒雪白的鬼臉在眼前驟然放大。

那雙眼睛正直勾勾地盯著她笑。

李月楚倒吸一口涼氣，以平生未有的速度掏出符紙往女鬼腦門上貼，剛一觸到，那鬼影便如霧氣般消散了。

她低頭看了眼依舊完好無損的符紙，思索片刻，明白過來：剛剛看見的女鬼，不過是幻影。